本来还算热闹的小镇杂货铺在一个时间点突然空掉,三个人走出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道别得相当潇洒。甚至朱志鑫离开得比他们还早,油门一踩一溜烟儿就跑了,留鹿言软坐在后座欠了吧唧地问丁程鑫,怎么不去人卷帘门底下塞钱了?
丁程鑫反手拍他一巴掌,笑得轻松极了。也没回答。
他以往的旅途都是这样,来去自由不拖沓。这次遇上朱志鑫这样的同类人,连道别的干脆程度都是能直接翻倍的。
也好,没什么压力。
有方向的人已经走远了,没方向的人还在小镇停留,或在国道转悠。
而他们,哪怕减速慢行,也是真的,一定,要去d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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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天天气都很好,是那种太阳能把头盔晒热的日子。路边干燥,远山山头却有积雪,不论骑行还是拍照,这都是绝佳的天气。
两个人没花时间多歇脚,晚上住民宿或旅馆,早上上路晚上停歇,中途吃些家常饭或提前准备的干粮,一天就能这么过去。丁程鑫惯常这么赶路,但怕鹿言软不适应,谁知这小子比他还强大,明明脖子上已经吹得裂开了皮也一句话不说,只知道跟着丁程鑫走。
还是第四天晚上鹿言软要进卫生间洗澡了,丁程鑫才无意间看到他脖子上的裂皮的。
在左边颈侧,靠近锁骨的位置。一看就是长了冻疮没涂药,强行捂住捂出裂皮来了。紫红色一小块,在脖子那个位置明明该很显眼,却总会被鹿言软的头发挡住。
不过丁程鑫还是看见了,看见的一瞬间叫住他:“你脖子冻出毛病来了怎么不说?”
“啊?”鹿言软伸手有意无意摸了一下那个位置,说,“啊,冻疮,又不疼又不怎么。”
但再连着吹几天会被吹得完全干掉,甚至一扭脖子就能扯开一道伤口。这苦头丁程鑫吃过,去年冬天右手的冻疮就是出现之后没理会,抻开手掌拿个手机的工夫就给手心生生拉出一道血口子来。
他沉了口气,对鹿言软说:“一会儿洗澡用热水多冲一下那个位置,出来我给你擦药。”
鹿言软没顶嘴,答应一声,进卫生间了。
冻疮药在行李包里面,丁程鑫走过去拿出来,顺手捏了一下鹿言软搭在椅背上的围巾——就是一直用来挡喉结的那条。有点潮,哪怕放进室内都是冰凉的,丁程鑫把它展开看了看,有一处都冻硬了,大概是之前沾了水没干透,直接在毛料上结了冰。
丁程鑫心里堵得慌,随即叹了很长一口气,拿着围巾到暖气片旁边坐下,捞着两头吹。
安静吹了一会儿却越发心浮气躁,索性把围巾扔到一边套上外套,拿着手机出了门。
又下雪了。
他们住的偏,时间又晚,已经有好多小店不开门,丁程鑫东拐西拐去了一家还营业的大一点的杂货店,进门两分钟便拿了两大包暖宝宝和一条很厚的羊毛围巾。刚结完账又觉得不够,又折返回去,把店里所剩无几的暖宝宝全买下了。
提着一个满当的塑料袋走在路上,丁程鑫开始盘算着要不明天休息一天,等天亮了再走。
就这么想着,他再一次折返回去,买了两个草莓味的冰淇淋。
然后是跑着回住宿的,他在外面晃了有快一个小时,只怪杂货店实在太远。跑上楼的时候一身都在喘,等站在门边看着那两个冰淇淋又觉得自己滑稽:这么冷的天冰淇淋哪儿那么容易化,有什么好跑的?
可能有别的原因让他狂奔吧。他掏出民宿钥匙开门,一抬眼,鹿言软像木头一样在床边坐着,浑身都是冰冻的。
眼神却定在丁程鑫身上。
那一瞬间丁程鑫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回民宿了。
他走过去把冰淇淋递给鹿言软,说:“吃吧。我出门买了点东西。”
鹿言软没接。
丁程鑫觉得他像雪人,身体木木的,表情也木木的。他又说:“我刚出去的时候又下雪了,如果半夜下大了,我们明天就休息一天。”
鹿言软还是不说话,头却低下去了,发尾弧度刚好遮住一整张脸,丁程鑫坐在他身侧都是看不见的。
他上半身穿着那件充当睡衣的短袖,袖子宽大的耷拉在大臂旁边,把瘦瘦小小一个人遮在里面,好像很温暖。
但一定不,因为丁程鑫刚才无意碰到他的手指,凉的。
“室内热,冰淇淋不吃化了。”丁程鑫又把冰淇淋递过去,“拿着,魂呢。”
鹿言软左手抬起来静静把冰淇淋接了,又不拆包装。
丁程鑫揉揉他后脑勺:“怎么了你?”
窗外雪下大了,丁程鑫一眼望出去,明明是黑夜,窗外却是白的。
很安静,安静得丁程鑫坐立难安。
鹿言软终于在这寂静中开了口,语气平淡:“我还以为哥走了呢。”
“……什么?”丁程鑫怕听错。
“走了。”鹿言软重复一声,“我以为你走了。”
“……”
丁程鑫只觉得太荒唐。他所有东西都在房间里,只要开窗探头看楼下,他的车就安然无恙停在那。而且就算不听,不看,打个电话也能问一嘴他去哪儿了,为什么非要这么以为?
可鹿言软的表情说,他还就这么以为了,还深受其害。
以至于永远生龙活虎的,连挨打都生龙活虎的小孩,突然就不说话了,像力气被抽走了一样塌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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