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鹿言软回老家，陪妈妈逛小镇市场在门口碰见他：蹲在大门台阶上，叼着根烟，整个人呆呆的，在放空——像雕塑一样的男生。

头发是黄色的，又不是特别黄，颜色要更浅一些。腿很长，蹲姿也很讲究，即使一身黑也不是网红模版穿搭，虽然作派很混混，但这个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所以要区分开。

鹿言软起初没有认出来那是谁，他帮妈妈提着包，妈妈走上前去，男生忽然一个激灵，把烟丢在地上，直起身子，踩住烟头，破坏作案现场。

男生先开的口：“韩老师……”

鹿言软的妈妈一辈子都是老师，鹿言软小时候在小镇上学，鹿言软的妈妈是小镇上的老师，大家都喜欢她，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遇到她都叫她韩老师。

韩老师装凶唬人：“刘耀文，你刚刚是不是在抽烟？”

刘耀文去摸自己头上几根呆毛，狡辩道：“没有，韩老师，你看错了……啊，你们怎么回来了！”

韩老师的胳膊捣鹿言软的腰：“你看，你还记得这是谁吗？”

刘耀文笑着说：“我记得的，是鹿言软，一直没变样。”

韩老师又拍拍鹿言软，让他回神：“愣住了吗秀彬，还记得吗，你的小学同学啊——刘耀文。”

鹿言软站在妈妈后面，扯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

小学同学，记得的，被妈妈点出姓名之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刘耀文，班上那个学习很差的男生，虽然总是捣乱，但是很讨人喜欢——总之老师、女生还有男生都很喜欢他……那自己呢？

他不敢去看刘耀文，眼神飘忽不定，目光一会落在他的衣领上，一会落在他的手上，刘耀文倒是毫不避讳地打量他，又和韩老师夸赞：软软长得好高啊，变成美女了啊。”

说话的样子很像大人，他小时候就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狗腿子，嘴甜的很。记得小时候，成绩很差、要拖班级后腿的学生都要挨揍，班主任很凶，成绩出来之后会把不及格的孩子都叫到教室后边罚站，还要把试卷扔在他们脸上，手里拿着教杆叫嚷着。鹿言软是好学生，他总是坐在第一排，两个胳膊贴着，正襟危坐。听着差生挨揍的嚎叫声，他从不回头看。只知道老师走到刘耀文面前的时候，刘耀文会说笑话让整个教室爆笑不止，老师如果破功，就会打得轻一点，但如果老师让他把嘴闭上，把手伸出来，他也不会老实地把手掌交给棍子，在一群被称做“蠢猪”的孩子里，刘耀文是稍微机灵讨喜的那一个。

鹿言软从记忆里穿回来，刘耀文还是那样笑着看着他，跟小时候一样，又跟小时候不一样，但都是那种讨好的、羡慕的眼神：“听说，软软考了很好的大学，好厉害啊。”

韩老师像以前那样拍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很灵通嘛！”

刘耀文摸摸鼻子：“同学告诉我的。”

“你呢，耀文。”韩老师问，“我好久没回来过，都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了，小时候记得你还一直说要做明星呢！”

“没有，初中我都没上完。”刘耀文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回头，“我在帮人看铺子，开会小差，出来吹吹风。”

韩老师皱眉头：“初中怎么没坚持下来呢？你的小脑瓜其实很灵光的啊。”

刘耀文很小声地说，说的时候不自觉地扫了鹿言软一眼，有些窘迫，不想被他听到，鹿言软很识相地悄悄后退一步，但还是听到了一点：“我爸跑了，妈妈实在供不起我上学了，我就……其实没什么关系，真的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上学的那块料。”

铺子老板探出头来：“刘耀文！你干嘛！是不是又去抽烟了！”

刘耀文很容易被吓到，一听到声音身子都直了，呆毛都要立起来，他慌张地招招手：“韩老师，软软，我走了啊，有空再聊！”

刘耀文转头小跑过去，鞋印落在烟上，尘土飞扬，韩老师不住地咳嗽。

鹿言软听见妈妈说：我们走吧，去市场逛逛。

鹿言软嗯了一声，他最后望了一眼铺子门口，刘耀文上半个身子在门外，扶着门框，貌似在看他，被察觉到视线，又像猫一样缩进屋里，鹿言软似乎能听见门吱呀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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