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谋

广津柳浪攥着已经湿透的手帕，这一路看余烬开门关门那个干脆的劲，那不光是在“啪啪”打他们港口黑手党的脸，更是在以此为跳板向异能特务科传达“这糖衣炮弹也不怎么样嘛”的意思。

被提拔到干部的位置，却并没有什么权势在手心满意足的感受。广津柳浪自己也清楚，为什么老首领会突然传唤他去接待这位不请自来的超越者。

他只是个用来试探对方态度的棋子，其他老干部不能随便动，他这个资历不够高又年纪不小的新干部就得充当炮灰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尝试用可以享受的筹码来留下这位超越者，说不定可以达成交易，己方出资提供背景，把对方变成自家霓虹的“本土超越者”。

金钱、美人、豪宅或是各种奇怪偏门的个人癖好，他们都可以提供，而且已经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里安排了不少“样品”。

然而试探的结果就是……余烬对此无动于衷。

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参观，推开门，看一眼，然后又关上。脸上那点礼貌性的微笑始终未变，不管看到了什么都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

既不欣赏，也不厌恶，愉悦的表现就像是一触即碎的虚伪面具，只有在展现力量时带了点真情实感。

在看到这“人”脖子上蔓延的犹如黑曜石一般的鳞甲时，广津柳浪心里的惊骇达到了巅峰。

他在那瞬间竟有些恍然：原来这家伙真的不是人啊……

回过神来的下一个反应就是：我这辈子都不想跟这种东西对上。

听到余烬的问话，广津柳浪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多一点思考的时间，谨慎地给出了回答：“并不，就像是雕琢中的艺术品。”

余烬伸手抠鳞片的动作顿了一下，颇感意外地看向这位戴着单片镜的西装暴徒老绅士：“我本来还是挺喜欢你的。”

广津柳浪立刻全身紧绷了起来，脑子转到几乎要冒水蒸气，一边复盘自己刚才说的夸赞，琢磨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人家，一边使劲掏自己压箱底的语言艺术，试图对着一个超越者再争取一下自己的狗命。

余烬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广津柳浪的惶恐。

“现在更喜欢你了。”

广津柳浪：“……不胜荣幸。”他得努力低下头去才能不让自己扭曲的表情被对方看到。这话听着就很怪啊！

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被别在了广津柳浪的西装领边上，余烬徒手捏了一根纯金别针，让这支刚具现出来的不值钱的MC植物别那么容易从广津柳浪胸前掉下去。

很好，现在这老爷子看起来更有Mafia教父那味儿了，最好表情再从容一点，怀里再抱一只乖巧的猫。

如果能拿捏出那种略带悲悯的神情说一句“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father”那就更棒了。

余烬被自己的脑补乐了一下。

在广津柳浪看来，这场面就是对方突然给自己别了一朵玫瑰，紧接着表情就更亲切了几分，看过来的眼神也多了些许温度。

广津柳浪：“……”你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几句话的功夫，辻村深月那里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被电磁干扰得有点失真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递到了广津柳浪耳机里：“阁下提出五十年倒计时，应该并不是想竭泽而渔吧？这种变强的方法，与官方合作才是可持续发展。我们可以为您建立执法者备案，这并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

确实，担任执法者就可以通过正当的途径摘取罪恶的果实，这是多方受益的好事，根本没必要大动干戈地与全世界为敌。

布鲁斯在给余烬制作虚假档案的时候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而余烬当时的回答与现在一般无二。

“法律是人定的，漏洞很多，并不全面，还容易被人利用。所以‘龙曾在此’所针对的‘恶’并非违法犯罪，这玩意既然是我提的，最终解释权不还在我手里吗？从我的道德上讲那就是‘恶’，从这方面跟我扯淡是没用的。”

余烬刚指挥布鲁斯销毁了几处异能力实验基地，这会连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仿佛真的在为自己明显膨胀的力量而信心爆棚：“由我定义何为罪恶，指认那是需要被我铲除的邪龙，由此延展开任务链，这需要时间去完成，不然我为什么要定五十年？”

布鲁斯听到这话时当场笑得趴在桌上，现在辻村深月听到同样的一段话，只觉得彻骨冰凉。

余烬拍了拍充当传话筒的广津柳浪的肩膀，灿烂又浮夸地握着另一只拳头摆了个pose：“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不对，重来！我们的目标是——世界和平！”

广津柳浪表情空白地看着余烬扬长而去，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无线电另一头的辻村深月提出了疑问：“世界和平的意思是什么？”

辻村深月本不想跟一个黑手党干部多说什么，可是刚被一句“我们的目标是世界和平”震撼到脑瓜子嗡嗡的，这会听到广津柳浪提问，倒也是非常自然地给出了解答。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错，所谓世界和平指的就是抹消矛盾，而人与人之间本就无法互相理解，人只要活着就总要面对大大小小的矛盾。所以，把人类铲除干净，就可以直接从源头上解决所有矛盾，从而达成世界和平。”

在同个无线电波段里听着这段话的其他高层一个个都沉默得仿佛已经入土为安。

“看来他确实是考虑到了可持续发展，这才催促着我们离开地面飞向星空。”辻村深月继续往下推理，十指齐动敲打着键盘，在自己的计划表上优化着各种安排，“我们尚且不知道他把异能力研究基地指认为‘恶’并将其铲除所用的具体时间，但想必那最多不会超过几个月。能用五十年来展开任务链并完成的目标……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

“他将击碎我们的生命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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