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转向屠龙

辻村深月已经至少一星期没睡个好觉了，眼下的青黑和浑身散发的浓重咖啡味完全就是被那个不请自来的未知超越者给逼出来的。

霓虹高层在接到那份“终止战争契约发起人”的名单之后便断断续续地开了不少会议。那张写着几位具备完整国际认证的超越者名字的纸，还写着一个他们一无所知的人。

无论是对方的能力还是来历都无处可查，而这样的与超越者等价的家伙就在他们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如何不令他们寝食难安？

所以压力便来到了异能特务科如今的领导人——辻村深月，的身上。

身为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他们为了自身安全和诸多利益纠葛，总认为异能力者应当受到更多的约束才是正确的。大部分高层觉得异能力者应该是工具，这些异于常人的具备邪门力量的“怪胎”要是得到了与常人一般的待遇，便要任意驱使自己的能力往他们手中掠夺权势。

脑满肠肥贪生怕死的废物们没在之前那场战争中死绝，他们在一场又一场的争吵中互喷口水，用最深的恶意揣测那个从外貌上便格外异常的存在。

辻村深月知道跟这种玩意没办法讲什么道理，面对他们压根不含多少脑细胞的指令时只是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用精准的三言两语调出漏洞，言明利弊，然后让他们自己回过头去重新开始争吵。

整个霓虹领土都被掀起来满世界飞了，这可不是什么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候，那个人形核弹就在自己家里坐着，他们棋差一着都能直接在世界上消失，她怎么可能会让那种烂得一眼就看得出有多少利欲熏心的计划被执行出去？

可是事情总是需要面对，恶客已经上门，一直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桌上摊着的情报明确写出了“大书库内无法使用任何异能力”，他们官方的异能力者也被一视同仁地分发了“快递”，所以凭借银之钥去大书库探查的官方人员已经多少摸到了一些东西。

根据区区几个人留下的有关余烬的口供只能让他们从侧面上了解这人的性格，所以辻村深月自己也明白，他们与港口黑手党合作搞出来的那些套路并不严谨，甚至称得上非常丢人。然而要是不做准备工作的话，她现在也没法从监听和无线电里与余烬直接对话，从而更深层次地优化他们对余烬的人物侧写。

一则优先度极高的信息在辻村深月的电脑上弹了出来，辻村深月凝视许久，疲惫又无奈地闭了闭眼，把心里升起来的那股绝望又无力的情绪给压下去。

「法兰西异能力实验基地被未知来源的灰色烟柱摧毁，地面上只有深达千米的巨坑。」

「英格兰异能力实验基地被未知来源的灰色烟柱摧毁，地面上只有深达千米的巨坑。」

「……」

一模一样的遇袭现场，一般无二的抹除流程，受影响的区域范围被精准限制在“异能力实验基地”的占地面积之内，而且正好是在余烬与她正式对话之后的几分钟内。

句式一致的情报就在辻村深月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滚动播放，哪怕只是黑色的标准字体，那字里行间的肃杀与血腥几乎要从那层玻璃里溢出来。

方才余烬跟着广津柳浪参观的过程，从影像到声音，辻村深月都从港口黑手党提供的监控转播里看到了。

所以她也看到了余烬伸手揣兜，之后又抽出手来坦然对监控摄像头招手的动作。

画面中，高亮标注的重要信息依旧浮在最上方，余烬自对着探头招手之后，那异常的外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改变。

原本白皙光滑的脖颈逐渐形成了深刻的纹路，颜色加深，从皮肤的哑光质感转变为了金属一样的光亮又坚硬。那片蔓延的质感变化从衣领之下延伸出来，攀附到下颌处才停止，那细密的黑色鳞甲已然把他整个脖子都包裹了起来。

这种场面只有亲眼见证者才会理解其中的惊悚。辻村深月哆嗦着手指，使劲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深呼吸了一下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屏幕上。

不是错觉，在击溃了那几个“不人道不正义”的实验基地之后，这个被一致认为“与超越者等同”的恶客，发生了更进一步的异化。合理推测，那是对方变得更强了。

屠龙者终为龙，龙曾在此原来是这样的无上限成长的异能力吗？如果消灭“恶龙”可以获得这样的力量，那么仅仅是躯体上的异化，只能说是比较一般的副作用了。

辻村深月让自己克服恐惧理智思考。她不知道对方接受了怎样的异能力实验和调制，但她现在明白了对方指代的“恶龙”就是“人性之恶”，只要还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黑暗面，让罪恶凝结成果实，从而被对方采摘，那么对方终有一天可以成长为真正的“吞世之龙”。

而且那成长是如此迅速又明显，比他们官方曾经投入资源扶持、又被对方叛逃到大书库常驻的涩泽龙彦来得更加强大。

那么这位恶客终止战争的理由也就很明显了，为了攫取更多利益而争抢地盘划分权力的战争，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性之恶”？这家伙肯定是变得更强了，强到足够对抗国家，这才从暗处跳出来直白地镇压他们！

他们越是混乱、越是内斗，余烬便能通过插手纠纷变得更强。能无视常人的欲求，一切行动只为变强，真不愧是“以屠龙为己任”的勇者。

那么问题也来了，勇者已经成为下一头恶龙，强大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还能有那个力量击杀这头恶龙？五十年期限，无论五十年后是大灭绝还是独裁统治，他们都得赶紧……赶紧逃离这个星球，或者，竭尽全力地猎杀这头恶龙。

关上最后一个装着诱饵的房间，余烬摸了摸自己用变形术制造出来的龙鳞妆造，转头问了问面无人色的广津柳浪：“我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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