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摇晃的长途汽车上,她终于靠着玻璃窗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顾一野侧着头,仔细打量她的脸。长睫在她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她看起来憔悴悲伤毫无生气,像一片薄薄的、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的秋天的树叶。他从背包里取出外套极轻地盖在她身上。她突然在睡梦中抖动了一下身体,双手复又抱紧了怀里的黑盒子,嘴里发出极低极低的呓语,“飞伢子……飞伢子……″。顾一野垂头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右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手,托起阿秀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头。
顾一野陪着温嘉秀在镇上的电影院看完了《刘三姐》。在阿秀和排长仅有的两次约会里,有一次电影只看到一半,排长便因紧急任务提前返回部队。阿秀说,她想和排长把只看了一半的《刘三姐》看完。黑暗的影院里时不时回荡起优美的民歌旋律,温嘉秀的眼睛里泪水晶莹,她纤长又白晰的手指轻轻地摩娑着用黑色绒布包裹的冰冷方盒,唇角的笑容克制又悲伤。
散场的时侯有人发现了阿秀怀里的盒子。众人大声指责她,他护在她身前,却未妨身后有人将阿秀推倒,他听到了盒子落地的声音,阿秀崩溃的哭声凄凉地响起。顾一野脑子里一直崩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举起拳头就朝着那个男人的脸狠捶了下去……
从镇上离开,前往张家冲的山路上,阿秀一直在哭。电影院里那一拳挥出后,阿秀冲上来拽住了他的手臂,他还穿着军装,她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再打下去。
离开人群,走在寂静的山光水色之中,阿秀放声地痛哭着。这是顾一野第一次来粤东,他无心看这秀丽山景,抱着排长的骨灰盒,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嘉秀的身后。这一路上,他始终在担心,一个花样年龄的女孩子,新婚次日丈夫便奔赴战场,一年多后她只身从家乡前往部队,却只接回丈夫冰冷的骨灰。对于女性,这是极其难以承受的悲剧,而温嘉秀始终都表现出一种超出一般女性的坚強与克制。这令他意外又担忧。
他看着前面那个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盯着她清瘦的因为大声哭泣而起伏的背脊,心中酸涩难言,但总归她肯哭出声来了。
村寨里的人早已收到消息,由村长领头安排好了后事的操办。在排长家那栋简陋却整洁干净的吊脚楼的二楼,他见到了排长的母亲。一个慈详瘦弱带着病榻缠绵气息的老人,她有眼疾,能视不远。
“排长,是因为救我才牺牲的。″他深深地负罪般地低着头,眼泪滴滴落在木头地板上。
“不能怪你……孩子。″老人枯瘦的颤抖的手落在他低垂的头顶,悲痛里还在安慰他。
“飞伢子是军人。上了战场,便会有人牺牲。他是为了战友,为了国家……他是张家的好儿郎……。″
老年丧子的母亲痛苦地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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