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拔那天,他冒着触犯纪律的风险,想让她能追上火车,与前一晚新婚的丈夫遥遥相看一眼,喊上几句叮咛。他将军用摩托开到极速,强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站在他身侧的摩托斗里,垫着脚尖,解下脖子上的红丝巾,高举着挥舞,好让丈夫一眼便能看到她。
“飞伢子!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咱家!”
“我会照顾好妈,我也会把猪喂好!”
“你要好好报效国家!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敞开着的绿皮车厢里,所有战士都看见了疾驰的摩托斗里挥着丝巾的红裙少女,齐刷刷地敬起军礼,有战士舞起军旗,向她致礼。韩春雨、童冰、江南征……满仓、高梁、小六、姜卫星……每个人眼里都含着泪,还有陆和平、秦汉勇……看到张飞了!他一定是听见了妻子的喊话,满脸是泪,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的军装……
顾一野快速地抹了一把眼中的泪。疾风吹起身旁的阿秀火红的裙摆,一只手腕处戴着花纹繁复的细银镯子的雪白纤细的手始终紧紧地扶着他的小臂,他的心里激荡着一种强烈的情绪。
距离渐渐拉开,追不上了。太阳正自浓郁的绿林上空升起,载着年轻战士驶向目的地的绿皮火车越驰越远。前方的终点便是战场。
那画面,在顾一野的回忆里散发着无限悲怆的美。
他的一生都无法忘却那场临行的追逐告别,飘扬的红丝巾与裙角,小臂上那只手手心的温度,以及最后那定格的画面,烈日高照,空山寂寂。
一年后,温嘉秀又来了部队,她来打听丈夫的消息。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告诉她张飞的下落,好像都瞒着她什么。
她强压着情绪,冲他和高梁微笑,她还穿着出征那天送别丈夫的红裙子,还是那么亭亭玉立,那么好看,她本来是来迎接丈夫胜利归来的。她甚至还记得给顾一野带了一罐姜糖片。
顾一野始终垂着头,脸色阴沉不定,胡子拉碴。他不敢抬头看她。
“你们说吧,我能接受。″
“是不是……伤得很重?”
“拜托你们向我说实话。″
“哪怕是残废了……我接他回家。下半辈子伺候他,不会有怨言,也绝不给部队添麻烦……。″
他心上的伤口崩裂,血流如注。搁在桌上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打翻了一旁的茶杯。
高梁手忙脚乱地收拾,嘴里胡乱地打圆场:“不是我说你,个顾骡子,做事毛手毛脚……″
“不是的,不要这样说小顾同志。″
她还在回护他。
他再也无法忍受,起身飞快地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暴雨滂沱,他撑着伞送她。
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紧紧地抱着怀里漆黑的长方形盒子。
没有哭泣吵闹、没有歇斯底里,她异常沉默地接受了丈夫牺牲的事实,换了一身白衫黑裤,往发髻旁插了一朵白花,珍而重之地领走张飞的骨灰盒。也没有提额外的要求,冷静而体面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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