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云彩催着杨淳换上了一件整体藏蓝色,花纹繁复的瑶族盛装,自己则一边拿着不同的项圈和链带在她身上比量着,一边笑着问道:
“淳姐姐,刚才的问题,我可还没忘呢。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啦?”
杨淳只是淡淡笑了笑,看着镜子里用绣花帕子盘起长发的自己,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
“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这世上有些人,压根就没有资格去谈喜欢。”
云彩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摆弄首饰了,抬起头对她道:“你们这些外乡人,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资格有什么关系?”
她随即又扶着杨淳的肩膀,凑到了她耳边,语调故意变得神秘:“你不肯说,那我就猜喽?我想想……不会是张老板吧?”
杨淳闻言也不再看镜子了,伸手覆上了云彩搭在她肩上的手,安慰性地拍了拍,转过头看着她: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问这个。云彩,你眼睛里还藏不住东西,和我以前一样。你喜欢张老板。”
云彩被道破了那点自以为隐秘的心思,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就是看你和张老板走得挺近的……可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我只是想着要是你们是一对,我就能趁早死心……”
杨淳一下子被逗笑了:“你想多了。”
“可,可是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他看我的眼神我很清楚。感情这东西分很多种,你总不能把它们全归结成爱情。”
“你们看着年纪也差不多,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这次杨淳却没有直接回答她,低头拿起了一根银钗,在手里把玩着:“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云彩道。
“你会爱上过去的自己吗?或者,你觉得将来的自己,能不能爱上你?”
云彩用手指无意识地缠着辫梢,蹙着眉头,彻底弄不明白了:“什么过去将来的,淳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杨淳却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答案是不可能。我和你那个张老板,也只会有一种关系,那就是同路人。云彩,年少心思我也有过,我知道劝你没用。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在他身上陷得太深了。”
她随即把那支钗子慢慢插进了发间,银白色融入乌黑的发丝里,垂下来的流苏就在她脸侧轻轻摇晃着,细细碎碎反射着灯光。
云彩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有些呆了。明明还是站在杨淳身侧,她却觉得她与她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远了,就像两个世界里的人,伸出手也触摸不到。
最终,在各种心情的杂糅下,云彩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给杨淳挑着首饰,思考着如何装扮这个其实已无需什么修饰的美人。
原本胖子他们都想看看杨淳穿瑶装是什么样,云彩却偏要卖关子,说得保持神秘感,等到盘王节那天晚上才肯让她亮相。她对她淳姐姐到时候能艳压全场这件事,看上去有十足的信心。
那天闹到很晚,众人又都有了些醉意,第二天陆续醒来时都已经是中午了。
阿贵家里的人却是一大早就忙得脚不沾地,制作糯米粑之类贡品的材料堆了一桌子,祭祀用的装饰品也摆放在屋中的各个角落,节日的气氛渲染得很浓。
杨淳和张起灵起得比他们早些,此时都站在阳台上,一个抬头看着蓝天发呆,另一个抽着烟,看着云彩她们忙活。黑瞎子从屋中出来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了他们身旁,靠在栏杆上,趁杨淳没注意,从她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杨淳立刻伸手想把那根烟抢回来,黑瞎子就故意向上伸直手,把它举到了自己头顶。他个子太高了,杨淳又不想顺了他的意跳起来去抢,只得自认倒霉,把那大清早就损失了不少的半盒烟塞进了口袋里:
“还有没有良心?一共就给我这么几根,自己还来白拿。”
黑瞎子咧嘴笑着,拿杨淳的打火机点着了烟:“自己看看烟盒上写着什么,吸烟有害健康。这玩意儿你少抽一根是一根,我这是帮你再分担点尼古丁。哑巴,你说是不是?”
杨淳原本以为张起灵会一如既往地不理他,却没想到这回他竟然不再看天,转而认真地看着她,点了下头。
这下她当真是无话可说,转过身倚着栏杆,望着不远处在阳光下闪着磷光的溪水,小口小口吸着手里的烟,暗红的细微火星就在她唇间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阳光正好映在她眸子里。
黑瞎子的目光却一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了一会儿,更是直接把手支在栏杆上,撑着头弯下腰凑到了她面前,带着些玩味一般的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正当杨淳被他盯得有些受不了的时候,他开口道:
“以前怎么也想不到,你有一天也会抽烟,更想不到你抽起烟来会是这副模样。”
黑瞎子摸着下巴,一副思考的神情,半响才继续道:“你小时候就像朵温室里的小白花儿。说真的,我偶尔心里还是有点转不过来,总觉得烟啊酒啊这些东西就不该你沾。”
“以前是以前。”杨淳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故作镇定地回道。
“是啊,以前是以前。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问道。
杨淳没接话,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果然,黑瞎子这人不需要有人捧场,自顾自轻笑了一声后,故意把嘴唇凑到了杨淳耳边,低声缓缓念道:
“Heidenröslein.”
德语的发音方式比较特殊,黑瞎子的声音一下子从汉语切换成德语,显得格外低沉暗哑,配上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颇有些蛊惑的味道。
黑瞎子向来为老不尊,杨淳也习惯了他偶尔逾矩些的玩笑举动。可虽然不愿承认,她还是咽了口口水,耳尖悄然开始发烫。
幸亏披着头发。她心道。
黑瞎子说的词,她听懂了。
Heidenröslein。野玫瑰。
至于为什么这个词黑瞎子要特意用德文说,她也知道。《野玫瑰》是首德国名诗的名字,而且还是情诗。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她的心跳才会那么不正常。她神色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在黑瞎子直起身后,也对他勾唇笑了起来,同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活像只藏着坏心思的狐狸。
她不会甘愿在任何时候处于弱势,此时也把内心的波动藏得很好,眼底甚至故意演出了些轻佻的神色:
“别光管着我,您老也少抽两口吧。我听说男人抽多了烟,特别是年纪大的,容易——”
她拉长了尾音,伸出手指,顺着黑瞎子的下颔线一路划下去,登徒子一样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道:
“不,行。”
刚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下了阳台,过去帮着云彩把一大盘糯米搬到了厨房里,留下黑瞎子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
他最后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掐灭,又拿胳膊肘撞了张起灵一下,指着杨淳离去的方向:
“你教出来的?”
张起灵转过了脸,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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