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正逢京城三月的光景,桃李皆融入春泥,独树根处还有几处残红。满寺都是青青的柳色,故而,前脚刚踏入寺里,便觉柳风拂面。又闻余蕴甚长的钟磬声,倒真是应了这祈福地儿的名,也是个陶冶性情的好去处。
薛迟意与卫姝娴下了马车,瞧着卫姝娴辩不出喜与怒的面庞,暗暗思量一番,矮下声音,轻轻晃了晃卫姝娴的小臂:“大娘子切莫生我的气,我方才,方才无知,话下没有轻重,倒是妄自揣度了爹爹的心思,惹着大娘子动气了,都是我不好……”
卫姝娴瞧着薛迟意的模样,不免心软,却仍旧冷着脸子:“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转头却低声朝青杏道:“一会儿祈完福了吩咐车夫去趟城西的一口酥。”
薛迟意到底是个小孩子,耳朵灵,绕是卫姝娴将声音压低了,薛迟意也听出来个所以然,便是明白大娘子不着她的气了,仰起头来朝卫姝娴一笑,眉眼弯弯的:“那,大娘子,我们去给爹爹祈福吧!”
卫姝娴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瞧着薛迟意对周遭的事物好奇的模样,又赶忙的叫住了,佯作愠怒:“这寺里人这般多,不比府里,你若是乱跑,今日就别同我回去了!”
薛迟意这才面露惧色,一时跑的急也没注意着脚底下,一不留神便一脚踩在了颗鹅卵石上,滑倒了,爬起来便找不见卫姝娴的踪影了。
薛迟意摇了摇头,定了定神,想着大娘子必然是去前头的正殿里给爹爹祈福了,便一路朝着正殿的方向去。行至离殿门口不远的一颗榕树底下时,一个沙弥打扮的往她面前施了个礼:“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可认识长宁府的那位薛姑娘?”
薛迟意愣了愣,才略带些迟疑的问那小沙弥:“你,找我?”
“善哉,长宁大娘子道是找不见她家的大姑娘了,托了人来寻,现下正在后院的禅房里等着。薛小施主同我一道儿吧?”小沙弥始终低着头,其间抬过一次眸,有一闪而过的凶光。
薛迟意正寻着卫姝娴,刚想应了小沙弥同他一道,眸子一瞥,却瞧见殿中一人,模样衣着与卫姝娴今日倒是颇为相近。本都走了三两步,却停了步子,往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不,你不是我家大娘子派来寻我的,想是你记错了人。”
小沙弥心下知道事情不好,但还是继续哄着薛迟意:“不曾记错啊,是长宁府家的大姑娘啊,何况你方才也认了你便是我要寻的人啊?”
薛迟意的步子继续往后退,听得出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少跟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家大娘子,明明就在里头,大……”
小沙弥见事情不好,忙冲过来将薛迟意的嘴用帕子捂严实了,也不知那帕子上下了什么药,薛迟意片刻便昏了过去。小沙弥也知长宁薛家是京城的世家,又怕被其他上香官家人瞧了去,快速的将薛迟意往榕树后头拖了过去。又取下薛迟意发髻上的一朵珠花,喊了旁边的一个小沙弥,沉声道:“这女娃娃我搞定了,你快些把人弄到厢房去,她,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
其人什么也不曾说,点了点头,便将薛迟意拖走了。
小沙弥敛衣,将腕上的佛珠转了两周,拈着那朵珠花,眸光却不住的往周遭瞄。说是不巧却也算巧,那小沙弥一时失神竟撞到了卫姝娴身上。忙低下头:“阿弥陀佛。”
卫姝娴正急着寻薛迟意,自是没工夫同他计较,只淡淡道:“无妨。”待目光转到小沙弥身上,才留意到那朵珠花,觉着眼熟,便问了句:“你个出家人,怎的有小姑***珠花?”语气中隐隐有几分愠气。
小沙弥忙将珠花藏到身后头去,矮着声音解释:“是个小施主走丢了,说是长宁府的姑娘,委了贫僧前来寻她家大娘子。”
“你是说,长宁府的姑娘?”卫姝娴只觉着心下咯噔一下,语气中也是焦虑不安。
“这位施主您认识?”小沙弥说着抬眸,瞧见卫姝娴的面容,轻轻勾了勾唇角,又做一副疑惑模样。
“麻烦这位高僧带我去寻那小姑娘,我正寻着!”卫姝娴便是再也沉不住气了,眉目见尽是担忧。
小沙弥捣蒜般的点头,便引着卫姝娴往后院的禅房里去了。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卫姝娴越往里走便觉着不大对的样子,心中愈加的惴惴不安,扫了一眼周遭,四下无人:“敢问高僧可是走错了方向?”
小沙弥听出了卫姝娴声音中的不安,暗暗得意,声音却比方才冷静多了:“莫慌,这便到了。”说着推开面前的木门。
卫姝娴刚一进门就看到被绑着手脚昏在地上的薛迟意,蓦地往后一转,瞧着小沙弥满面的得意,刚欲出声便被打晕了过去。
待薛迟意醒过来时已是薄暮冥冥。她瞧着晦暗不明的屋子,还有躺在自个儿身侧的卫姝娴,想到白日里那小沙弥的诡计,多少也明白了几分。她侧着头撞着卫姝娴的胳臂,又轻声唤着:“大娘子,大娘子,醒醒,大娘子……”
卫姝娴醒来时只觉着意志昏沉,摇了摇头才清醒过来,瞧一眼薛迟意,抿了抿下唇:“我们被绑架了。”
“那可怎生是好,爹爹不在,还有谁会来就咱们呢?”薛迟意瘪了瘪嘴,不知所措的瞧着卫姝娴。
卫姝娴扫了一眼昏暗的屋子,淡淡道:“看来,只能我们自己就自己了。”
薛迟意不免惊诧:“自己救自己!”音调都有些高。
卫姝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薛迟意噤声才沉着声音道:“小心被外首的人听了去。”
薛迟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to头,便没再吭声。约摸有一盏茶的时候,卫姝娴甩了甩手,倒吸了口气,将脚腕的绳子解了开来,又替薛迟意松了绑。薛迟意瞧着卫姝娴熟练的样子,虽是吃惊,却也牢记卫姝娴的话,自始至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卫姝娴将薛迟意护在身后,轻轻推开门,张望一番,瞧着四下无人,便拉着薛迟意手溜了出去。
刚至一处岔道口,却被白日的那个小沙弥挡了个正着,小沙弥惊呼:“别跑!”
几乎是本能的,卫姝娴拉着薛迟意便从岔道口拐了进去,跑着跑着去发现无路可去,卫姝娴只能原地停了下来:“怕是中了埋伏。”往后一转,果真看到那小沙弥追了过来,身后还有许多人。
那些同小沙弥一样打扮的话不多说便冲了过来,卫姝娴虽出身将门,会几招,但也只够自保,且不论对方人数本就远远多于她们,卫姝娴还要护着薛迟意。一个不防着,薛迟意便被拽了过去。
情急之下,卫姝娴冲到那小沙弥跟前,从发间拔下一柄簪子,便抵在那小沙弥的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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