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青灰色,星子业已西沉变得模糊,月痕撑着下颔倚在窗前,瞧着仲夏的熹光。草叶上的露水都被第一抹朝阳照的熠熠发亮,如无数晶亮剔透的水晶珠子被随手洒满了整个院落。只消抬眼,便可见着那淡淡的金光在雕甍上的缠绵一吻。
昨儿夜里,她是一夜不曾眠,这才拿定了主意。眼瞧着天儿要亮了,后院里也多了些声音。她才从妆奁里拿出一个小锦袋,里头是沉甸甸的银子。揉了揉眼睛,这才吹熄了蜡烛,推开了那扇木门。
她去寻班主了。
且说这边班主才起了身开了门,便瞧见月痕站在门外头,眼睛底下积了一层乌青。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将月痕扶进屋。哪知月痕才进了屋便跪在班主跟前,抬眸朝班主乞声道:“班主,我今日来寻你,是想退出春喜班。”
班主闻了这话,自是错愕不及的,遂蹲下来,问她:“你打小就跟着我在春喜班里,如今发生何事了,竟想着要退了出去?我可记得你说日后定要为咱们伶人长脸的!”
月痕忍住眼眶里的泪,别过头去,咬了咬下唇:“没出什么事儿,就是,就是不想唱戏了。”
月痕打小长在班主跟前,如今见了这情形,班主也知道她是在撒谎,可她若是拿定了主意,好言相劝必然是行不通的,班主心一横,说:“这可不成,你如今是我春喜班的名角海棠红啊,这你要是走了,我的收益得折损多少啊,再加上你长这么大哪一天不是吃我的和我的用我的,你若要走,必须拿出银子来!”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月痕当真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带来,递到班主手里,说:“行,这是我攒了十几年的体己钱,一共有三十两。如果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对儿翡翠耳铛,也一并给你,只要我能离开春喜班!”月痕说着便颤着手将齐秉文曾与她的耳铛取了下来。
看到这些,班主自知无法阻止月痕了,遂阖了眸子,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允了月痕。月痕见了,忙将面上的泪水抹了个干净,道谢起身。眼瞧着月痕就要出门,班主终是放心不下,语重心长的说:“月痕,你若是为了那个齐大少,还是当着点儿心,莫有朝一日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着。”听到这里,月痕愣了愣,却什么也不曾说,缓缓的背过身去。
上回与齐秉文相别的时候,齐秉文告诉月痕,若日后想寻他,就在九点钟去荣盛银行对面的那个电话亭等着他,他若瞧见了人,自会来寻。
春喜班一别班主后,月痕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的,她用过早饭后,便在姑苏街上转,看着快九点了,便拦了辆人力车,报了荣盛银行的名字,付过钱,去那边了。
许是月痕的运气吧,她才到了地方几分钟,齐秉文便寻来了。见了面,齐秉文瞧见她眸色浑浊,便问她发生了何事。月痕将自己替自己赎了身散尽财产来寻他的事情与齐秉文说了,齐秉文便将月痕拥入怀中,在她耳旁低声说:“没事没事,万事都有我。”月痕点头。
说罢,齐秉文松开月痕,捧起她的脸颊,满眸柔情,月痕亦杏眼含春,睫毛微微的颤动。齐秉文遂俯下身来,薄唇覆在月痕的朱唇上,缠绵悱恻。月痕突然“唔”了一声,齐秉文感觉到月痕渐渐倒下,蓦地睁开眸子,揽住月痕,却觉着她背上湿漉漉的,猛抬头看见一人仓皇逃窜,这才意识到有人想刺杀他,阴差阳错的,月痕替他挡了这一枪。
如今在街上,齐秉文总不好将月痕就这么抛在街上不管,又或许是因为心下愧疚,便将月痕带到了一处别院,请了医生。
那回以后,月痕因无处可去,齐秉文遂将她留在了别院,时长来她这处小坐,偶尔留下歇息,在月痕看来,她的日子过得也算是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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