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下意识朝宁铭薇座位的方向看去,有点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看到她的迟疑,也不拆穿,只是不动声色地说:“我舍命陪君子耶,就我俩,一句话,去不去?”
林嘉树有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骨节分明,细腻得如同羊脂玉,只不过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罢了。
此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等同桌的回复,食指敲着黄木课桌,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在听到她说话,声音暗哑:“等上完上午的课吧,反正这是最后一节了。”
“我发现啊,你好像嗓子从来就没好过。”
林嘉树的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榄菊。
“你习惯就好了啦,我也是没办法,吃药似乎也不怎么管用。可能是初中的时候太野了,变声期没注意保护嗓子,用力过度,所以现在有后遗症。”
“还好你以后不靠嗓子吃饭,不然会饿死去。”
江榄菊白了他一眼:“你确定当导游不是靠嗓子说话的?你不是经常学罗老师的话,什么祖国江山美不美,全靠导游一张嘴。”
“那我还学她说了,课间十分钟也要抓紧时间,最少可以背五个单词呢!”
江榄菊立起A4长宽的数学练习册,头抬得老低了,看着卡西欧表盘里的指针转动的位置,不打算搭腔。
林嘉树见她没理他,讨了个没趣,但还是继续问:“你真去当导游啊?听说那圈子挺乱的,要不你跟我吧,我到时候建个乐队,你给我当助理怎么样?”
“玩音乐相当于半只脚进了娱乐圈,而且你以为那么简单啊,要签公司才能赚钱呀,你不是心高气傲么,对酒吧驻唱还挺不屑的。哪一行还没有个潜规则呢,只不过不为我们这些门外汉不知道罢了,你还记不记得如家宾馆那视频?”
“如家宾馆怎么?我觉得那里服务态度和设施设备还行。”
江榄菊拍了拍头,差点忘了,那个视频是高一的时候看的,那会儿没有分班,她也还不认识林嘉树,而专业老师还是小H。
看过那视频之后,简直令人喷饭。
只见保洁阿姨推门而入,径直走进卫生间,把五巾(面巾、地巾、浴巾、方巾、澡巾)直接一股脑儿倒出来,小块的擦云台,大块的就擦地板,以及……马桶。
“你又没去当过服务生,那里的阿姨把毛巾都当抹布呢。反正我是接受不了,看了之后一个礼拜都在反胃。”
“可是我喜欢音乐,这里告诉我的。”
他指了指左边第二根肋骨往里一寸,那是心脏的位置。
江榄菊左右手十指交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明白的。”
“要不然你说说细节?”
“什么?”
“揭秘如家宾馆内幕啊。”
她嘴角微抽,很直白地说:“哇!你这么恶趣味,你的表妹们知道吗?”
也认识两年多了,他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从来是只多不少的。而且不止是学校里的,校外多少她还吃不准。
这句“表妹”的意思很明了。
“嗐,谁还没有个异性朋友了?”
她没有接话茬,只在心里嘀咕着,别人那是正常交友,谁像你啊,全校的女生都认得你。
江榄菊这节课光讲话去了,也没听,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班上数学好的,有几个课上听了?多半是买了一沓习题在疯狂刷着,即使外头风雨如晦,不知日月。
譬如林的室友,学习狂人徐冰。
“我没校卡。”
“要不你找班主任开个请假条?”江榄菊皱皱眉。
“那不能,我拿什么理由请假,是二姑姐结婚了,还是表哥家孩子满月了,都不靠谱啊,就算我说我生病了,她也不会信啊。”
江榄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你看你这大块头,身强体壮的能把牛打死,要是我我也不信。”
“走后门吧,你跟着我就好了,懂?”
林嘉树爬墙时那干脆利落的身手让她震惊,好吧这家伙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做过。
反正他和后门的看守大哥也熟得很,很快他就站在门外了,他冲那大哥挥挥手,指了指她:“自家人,不要误伤。”
于是看守大哥很痛快地给她开了门,这也不算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但江的心跳得很快,甚至有种负罪感。
“林嘉树——”
林嘉树走在前面,步子顿了顿。
“怎么了?”
“我感觉我堕落了。”
林嘉树不禁笑得开怀:“你管这个叫堕落啊?那我旷了那么多的课,还经常去酒吧买醉,这算什么?”
“可我是女生啊。”
林嘉树笑意更浓了:“你怕是还活在上世纪吧,你是不是还想去学习一下《女诫》啊,然后把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还要搞得明明白白的?”
江榄菊咬咬嘴唇,面色不太好:“初中的时候,我有一个绰号,叫山顶洞人。”
他们上了102路公交,入秋了,但车上还是开着空调,她轻微蹙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车窗外的天空蔚蓝,澄澈如洗,像是刚刚破冰的东江湖。
前些年某个夏天她去了C城。
C城市内还不如她住的H城繁华,似乎连服装店的灯光都要朴素一些。如果说还有点看头的,那便要数苏仙岭和东江湖了。
仙家福地,沾沾福气嘛。至于东江湖,保护得挺好,景区餐厅的鱼也卖得不错,只是价格高得吓人。
其实也难怪,景区的东西,就算是一瓶矿泉水,在旺季时价格也能成倍地上涨。
“但是我很欣赏你的,很通透干净的一个女孩子。”
林嘉树脱下校服外套,又说了一句:“不嫌弃你就穿着吧,看你挺冷的。”
她没有拒绝,因为是真的冷。现在室外也才二十来度,若不开空调的话,刚刚好。
她看着自己倒影在车窗上的脸的轮廓,那么平淡无奇的样子,连普通都算不上,似乎明白了他说的“干净”是什么意思。
江榄菊嘲讽地笑了笑,也没生气,毕竟人家说的不是什么坏话,大度一点不好么。
“等下去哪里?”
“游乐场咯。”
她刚想说点什么,他就先她一步开了口:“打住,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去游乐场玩挺幼稚的?”
她转过头,沉默。心里回答了一句,是的。
他接着说:“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追韩剧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羡慕他们的神仙爱情。里面的男主不也经常带女生去游乐园嘛,你们不是也看得挺开心?”
“第一,我对韩剧不太感冒,唯一追过的就只有《太阳的后裔》了;其次,人家那是约会谈恋爱,我们这是啥,翘课耶,性质不同好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没有和东东请假。”林嘉树眨眨眼睛。
“你——气死我了,你说你一放学就拉着我走了,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他对着喋喋不休的女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手机。
江立刻闭嘴了。能不老实么,这可是打给班主任的电话。要是一不小心穿帮了,那就好玩了咯。
“喂,啊阳老师吗,我是林嘉树,对对,我现在在医院输液呢,嗐我忘记找你拿请假条了,我姐姐接我出去的……”
说着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还有啊,我同桌被我传染了,也在打吊瓶,不好意思啊老师。现在记性太差了,我都忘了请假了……”
挂断电话,林嘉树喊她一起拍个照。
“咋地?还来个公交车留影呗?”
他一边拍一边解释:“那我就打个电话她能信吗?我这不得发个照片啊,找我会PS的朋友修一修就好了。”
“嗯你厉害了,瞒天过海不错哈。”
林嘉树拍着胸脯说今天一定要陪她把游乐场所有的活动都玩一遍,结果在一顿大转轮、大摆锤、海盗船、过山车、摩天轮之后,他就累得像只狗瘫在草坪里走不动了。
离开了充满束缚的校园,她倒是挺自在的,精神充沛得很。
江笑着看他:“我给你买瓶水吧。”
回来的时候,她都呆住了,眼前都是什么情况:
皱巴巴的书包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孩一个、气呼呼的……嗯应该是大男孩吧一个。
她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忙上前去安慰小孩,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
“你起开!不许哭,你跟这个姐姐说说,你刚刚都干什么了?”
“我……我拿了哥哥的游戏币。”
小孩揪着衣角,头垂下来。
她也垂眸,声音依旧温和:“这样,你跟哥哥道个歉,我让他把游戏币送你。”
然后一番好说歹说下来,林嘉树送了小孩十几个游戏币,他也没客气,扯走了人家的红领巾。
“你说你,跟个小孩叫什么劲。”
“小时候小偷小摸,大了还不得成社会渣滓江洋大盗?他爸妈不管他,我得管管他,顺手牵羊跟平等交换是不一样的。”
“好吧,你说得对。”
林嘉树忽而狡黠一笑:“我们要去鬼屋了哦。”
还没等她说话,就已经被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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