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芒果发夹、樱桃发夹还没有火遍全网的时候,江榄菊一度觉得菲菲绾发的方式够别具一格、标新立异的。
菲菲是怎么绾发的?反正她把手练废了也学不会,菲菲就用“新流行”当簪子,一下子就弄好了一个小丸子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睛会了,脑子也会了,身体:你们来!
其实吧……主要是人好看,所以什么衣服啦、首饰啦都成了点缀,就和红花旁边的绿叶一样。不得不说,菲菲的样子长在了很多男生的审美点上了。
但江榄菊是女的,一般来说,在男生堆里最众星捧月的女孩,在同性里不会太受欢迎,可菲菲不一样。
比起菲菲,江榄菊的女朋友少得可怜,至于男朋友么……压根没有。
要算起来,菲菲和林嘉树该是一路人,除了成绩不行,其余样样都行。吹拉弹唱,都齐活了。
江榄菊鲜少见菲菲的素颜,每次见到这个女孩,妆容总是无懈可击。哪怕在最严热的盛夏,也看不到她出现晕染、脱妆的窘态。
所以江怀疑,兴许她交过的所有男朋友里,没有一个见过她素颜的。
那时候班里流行一种彩虹色的笔,叫“新流行”,笔的外壳和写在纸上的着墨颜色是一样的。说来还比彩虹多了六种色调,颇受欢迎。
江榄菊记得自己貌似是最先买这个笔的,她没想到班上的跟风速度如此之快,短短一个礼拜,几乎班上女生人手一只“新流行”。
菲菲呢,就更是走在时尚界的最顶端。不知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都有这么一个喜好:要买就往自己衣橱里添一系列的衣服,从领口设计到腰间束胸全部清一色的白或黑。
典雅庄重又不失清纯活泼,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橱。
菲菲似乎格外钟意那件黑色无袖的连衣裙,连腰带都是珍珠流苏款式的,很有职场女精英的风格。
有一回她手贱,去网上搜了搜那个同款,好家伙,那么细的带子,价格却高得吓死个人,整整四千多块!
她忍不住和电灯胆先生在微信上吐槽,说我看到街拍的小姐姐那顶能在三线城市随随便便买一套房的纯金发冠都没这么咋舌。
他说,嗯?
于是江榄菊像串点燃了立刻炸了的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真不懂有钱人的世界,一样首饰就能抵过工薪阶层大半年的生活费,甚至是半生的积蓄。
那头一阵闷笑,戏谑着说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应该多攒一点老婆本啊?
江榄菊很迷地问了一句啥玩意儿啊?
她其实没有任何暗示,只不过单纯地有点看不懂他们挥金如土的生活。
对此,他是这么回应的:速溶咖啡可以提神,但是坐在星巴克里谈着几千万的大单子,再点一杯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不也是一种享受生活的体现吗?
她不解地问,瑰夏咖啡好喝吗,比猫屎咖啡还贵?
他轻笑,却没有嘲讽的意思,说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一向产量稀少,有市无价的,有空我带你去啊?
江榄菊撇嘴,才不要嘞,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网友奔现见光嘛。
他故作伤心状,想我玉树临风堂堂一男儿,竟被你诟病成中年抠脚大叔的模样。
我没有说过哦,你不要乱说,小心我告你人身诽谤!江榄菊气鼓鼓的。
哦那当我没说好了。
她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见那端的男子摊摊手,一脸无奈且得意的表情。
江榄菊咬咬唇,挑衅地说,我又不怕你,难不成你年纪还能大过我爸去?等我高考完了就找你喝咖啡啊。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的笑意更深了,是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榄菊看了一眼,也没有回他,就研究那些个刷一节课就要掉一地头发的数学卷子了。
高三的生活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波澜不惊且乏味枯燥。
在又一次连续上了四节专业课之后,江榄菊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渐渐开始介于平静和崩溃的临界点。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无论是早恋还是黄昏恋,被爱情滋润的女人果然精神焕发,直接年轻十岁,连走路时的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江榄菊像一摊烂泥一样无力地瘫在桌子上,几乎是苟延残喘地说:“林嘉树,你说罗老师怎么就这么特别?”
林嘉树抱着他的那个上课还有午睡时常用的U型抱枕,问哪里特别了。
江榄菊抬了抬眼皮,拽了拽那个兔子枕头:“就精神头很足啊……我跟你说,我是不行了,撑不下去了……别的老师上课都还要带小蜜蜂扩音器,她倒好,一连讲四节课,不但不用小蜜蜂,连水都不喝一口,真的是……”
他也摸了摸那呆萌的兔子,若有所思地说:“可能夫妻生活比较和谐吧。”
他这话,好像在说今天食堂的菜很合胃口一般。
江榄菊懒得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生,只是说了句,你帮我跟宋宋请个假,课间操我就不去了,难受得紧。
哦。
林嘉树回道,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简洁语句。
等他回来时,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大家都去操场了。于是周围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她又习惯性地望向窗外,那里是繁密的大樟树,挡住了图书馆的天台。
她好像在努力透过树的细缝往天台看去,又好像目光无神,只是盯着天空的某朵云、偶尔略过的飞鸟发着呆。
林嘉树倚靠在颜浪的黄木课桌边,看着那细碎的阳光如流金一般洒下来,他的胸腔里忽而生疼起来,涌满了怜意。
她看起来真的好疲惫,他想起了他一个表姐,也是个出入高档写字楼的白领,过着让很多人羡慕的生活,却常常通宵熬夜改设计,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也还要赔笑。
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在那座大城市里有个体面的生活。
可是那么累,那么辛苦,甚至不惜透支未来几十年的健康,又真的值得吗?
林嘉树很想抱一抱她,告诉她,高考是人生通往成功的捷径,可是条条道路通罗马,有康庄大道就势必有羊肠小道,只要人正直善良,哪里不是殊途同归呢。尽力就好,不要让自己那么累。
佛说,众生一弹指有八万四千个念头。
很快,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想着这样做是否太过于逾矩。
广播里在放着伸展运动的音乐,江榄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偏过头就看到了林嘉树。
她轻咦了一声,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去做操?
他的回答有点煽情。
“我就是想陪陪你。”
江榄菊听着这话,俏皮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她乌溜溜的眼睛转呀转:“怎么,陪吃陪喝还不够,你以为你是我妈,看我睡觉睡不着还得给我唱摇篮曲不成?”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她也没指望他能搭理自己。
林嘉树却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很认真地说:“还有15分钟,你睡会儿吧,我给你唱歌。”
这家伙还大方地把他的兔子抱枕借给她了,真是,一个男孩子竟然买这么可爱的东西,难以想象。
他竟真的唱了《摇篮曲》,她有些好笑,莫不是母性泛滥了,但还是抿抿唇,闭上了眼睛。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 ”
他的歌声有种神奇的魔力,明明是男音,她却仿佛能拨开时光的尘埃,去细听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陌生女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很优雅,身上总有一股香水味,她是江榄菊的母亲,尽管她从未叫过她妈妈,是的,从未。
不知不觉,泪水就蓄满了眼眶。
林嘉树是打了第二道上课铃才叫醒他同桌的,只见她满脸泪,好看的狐狸眼睛中全是红血丝,昭然若揭的是心身疲惫。
他不忍细看,想抽几张纸巾给她,但抽出之后,又连同纸包装袋一起给了她。
是心相印的茶香纸巾,淡淡的,一点都不刺鼻。
她突然笑了,腮边还挂着泪:“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刚刚唱歌的时候特别像我妈。”
林嘉树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有探寻、有担忧,似乎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愫。
她以为他生气了,于是说:“我妈早走了,不要我了。”
相顾无言。
数学老师被一个电话催走了,布置了几十页练习题。教室倒是难得的安静,一定是东东的功劳,她最近可没少强调过快高考了,应该紧张起来之类的。
林嘉树自然是从不会自己写作业的,但他没玩手机,也没画漫画,乖得很。
江榄菊推了推他:“我有种预感,我可能快看到黑白双煞了。”
林嘉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忽然转成了严肃莫名:“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别多想了,下午我帮你请假,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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