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诉相思

小悦一离开厢房，向冬便怅然若失，也坐不住了，对小悦妈说：“妈，我回去吃饭了，等会儿再过来。”

妈说：“回去干啥，就在这里吃吧。你坐一会，菜很快就炒好。”

“不、不。不麻烦您了。”向冬说着就往厢房外走。

“麻烦啥呀？”小悦妈在后面喊：“别走啊，你这孩子……”

出了小悦家门，向冬并没马上回自己家。绕过小悦家屋头，他直往后山坡地去了。转到屋后，抬头望去，远远就能望见后面半坡上那棵大樟树下的那座坟。

小愉的坟，孤零零地在樟树下。

向冬哥一气健步如飞走过去，临近坟头，看到坟头杂草丛生，还差着百十来米，鼻子一酸，再忍不住就泪如雨下了。他脚下一下变得飘浮起来，像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跑到坟前，凝望着坟前那一块小小的石碑，终于忍不住嚎了一嗓：“愉愉啊，我的心肝，我来看你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手摸着墓碑，慢慢蹲下，末了，索性又在旁边杂草上坐下来。他每次回来，都得到小愉坟前说一阵子话，和她交交心。小愉虽然离去了两年多，可在他的世界里，她还活着，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在。他的那种相思，已经深入骨髓。

樟树在坟前两丈外，泪眼婆娑中，他目光从樟树下望出去。整个四坪都在眼皮底下，对面的玉屏山，从岩壁以上，都在晨雾中。山脚下的那条大河，呈“s”形的往东南方向而去，汇入更深的雾霾里。近处山下的四坪，整个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雾笼罩中，袅袅余音，偶有鸡犬相闻。

人间的烟火气浓郁，可心爱的小愉却长眠地下两年了！

向冬擦了擦眼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起话来：“愉愉啊，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咱们的妹妹小悦了。没想到只两年没看见，她长得和你一般高，也和你一样漂亮了……我好高兴啊！

愉啊，妹妹太像你了，如果不是在家里见到她，我真的会认错。啊，愉愉，她太像你了，要是在路上，我肯定把她当成你。可我知道那是妹妹，我心里只有你，你别生气，我想的是你……看着她，我想的是你，我的愉愉啊！”眼泪又止不住的流起来。

抽泣了几分钟，他又说：“咱爹妈身体都还好，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他们照顾好他。愉愉，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会奉养爹妈，送妹妹读大学。我目前只能离你离家远走他乡，没办法呀，好在爹妈身体还硬实，我得送妹妹读完大学才回来……你不会怪我不陪你吧，啊，我心爱的愉愉……”

他出声的哭了起来，哭了好半晌才收住。“我知道你是不会怪我的。你那么了解我，而你，又是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什么事都能替人想到，怎么会怪我……”

小悦出了厢房就回到房里整理衣服。要返学校了，先整理好，吃了饭就可以走了。小黄已经长成大黄了，没有之前那么调皮，可小悦到哪里，它依然跟在哪里。小悦在房里，它就坐在门口，撑着两条前臂，竖着耳朵，动也不动的盯着门外，专门做一个守护者。

她在整理衣服，耳朵却在听着厢房那边冬哥和妈说话。

随后，她看见冬哥出门往屋头走了。

她站在窗前看见了冬哥，可他没看见她。他低着头，走得很匆忙的样子。屋头是通往后山的，他往后山去了。

她立即丢下衣服出了房门。

小黄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跳在她前面绕过屋头，尾随冬哥而去。小悦焦急地在门前水泥场子上走来走去，心思忐忑不定。她从来不这样的，但刚刚见了她向冬哥，心里就异样起来，脑海中老是浮现着他的身影还有他那双忧郁的眼睛……

她问自己：就因为他说她像姐姐吗？

可像又怎么啦？

难不成，还真能把她当姐姐……

想到这儿，心忽然跳起来，跳得从没有过的慌乱。天，怎么了？难道是像雯雯一样犯花痴了，迷上了姐夫？哦，不不……幸好这时小黄回来了，只见它浑身上下一头雾水。她刚要靠近，那家伙身子一抖，水珠飞溅，差点湿了她半身。

“你要死啊？”小悦喝骂了它一句。

她定了一下神，走过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刚才你去哪儿了？”

小黄哈哈喘气，回头走，走了几步见小悦不动，又来回围着她转了两圈，又回头走。小悦恍然大悟，原来小黄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好聪明的小黄！

“走吧。”她轻拍了下小黄脑袋。

小黄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把她往后面坡地带，走一气见她没跟上又歇下在原地等她。樟树叶浓郁得很，远远就能见到。上到一条横坎的小路上，姐姐小愉的坟也清楚地看见了。姐姐的骨灰埋在自家的地里，她孤零零的睡在那里。两年多了。

她缓缓走过去，离坟还有十几米，她骤地停住，因为她看见了冬哥。

从她的视角，望见的是冬哥的右侧面。

他脸上满是泪痕，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倚靠着姐姐的墓碑那么坐着，和在厨房里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瞅见他这样子，小悦心里忽然痛了一下。十七八岁少女的心，本来就易于触景生情易于感伤，何况，她面对的是一个对她姐姐那么痴情的男人。心里柔情的一面瞬间打开了，心忽悠悠的飘起来，很慌，很痛。

虽然这痛只一下子，但可能伴随她一生的记忆，毕竟，在世界上，他是真正对姐姐好的，对她家好的那个人。

向冬并没看见她。她停下，小黄也停下，坐在她旁边的草丛里，默不出声，像口人似的那么安静。

可小悦并没注意它，简直忽略了它的存在，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冬哥，听着他痛哭流涕的絮絮叨叨。

“我今天又要走了，年底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回来吧，爹妈一家三口太孤单了；回来吧，看不见你，我的心像刀刮着痛……不过，今天看见小悦了，我决定争取回来！为什么？她像你呀！看见她，我就仿佛看见你一样，心里会好过些……

不不，愉愉，我的心肝，我没有三心二意。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我怎么会犯糊涂……我、我不是说了吗，我看着她，想的是你！知道吗，我心里只有你啊……你能原谅我吗？”

……

小悦听着那些话，心里怦怦的狂跳，耳根子发烧。果不其然，不但她自己有些心猿意马，向冬哥也把她当姐姐了。虽然他嘴里死不承认，在向姐姐忏悔他的灵魂，可那有什么用呢？他真能如他所说，面对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心里只单纯的想姐姐吗？他不想亲近她，从而获得心里的满足吗？在厢房里，当着妈妈的面，他不是差点摸她的脸了吗？如果当时妈妈不在厨房里，他难道不会失控拥抱她吗？……

小悦听得又惊又怕，本来想去跟姐姐坟前跟姐姐道别的，但这种时她，她怕她的出现令她和冬哥都难堪，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默默站了一会，心说：姐姐，对不起了，下次我回来再看你！

悄悄和小黄退回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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