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啊,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年轻人瞌睡多,怎么不多睡会儿?天还早着呢,伯母家现在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你回去吧,啊?”是妈的声音。
什么?向冬!冬哥?
姐姐的冬哥?
他啥时候回来的?真是梦什么应验什么,世事真有这么神奇么?
小悦瞌睡突然没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小悦记得很清楚,这个冬哥是一直在辽宁大连那边当海防武警,他要么年前回要么年后回,几乎很少在家过年的。在千家万户都在庆大年合家大团年的时候,他们却在海港巡逻,保家卫国。
可是,现在才九月份,过年还早得很,就算提前,也太早了吧?
小悦想起来,自从姐姐走了后,她也快两年没见过他了。世事经常阴差阳错,冬哥休假时,她还没放寒假,等她要放寒假,他的假也休完了。
无缘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错过的?
“听我婶子说,前天小悦昨天星期六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她走了没有?有没有什么笨重的东西,我来帮她拿。今天刚好我也要回武警队了!”
果然是冬哥他的声音。
即使是两年不见,乍一听见他的说话声,依然能清晰无误的分辩出来。
只听妈说:“怎么,今儿个你就走么?回来这么久了,帮咱家里做这做那的,也没吃个饭什么的……”
“妈,您这样说就见外了!您二老不嫌我烦,我就很知足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您两老的半个儿子吧!”
“嘿,傻孩子,话是这么说,可你毕竟也有自己的家呀!”
妈妈有些哀伤。
姐姐的离世,是妈妈心中的一根刺,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我家有我哥哥弟弟在,不差我一个!”冬哥说。
妈妈没有接话茬。
小悦早就听妈妈说过,这两年来,冬哥没少帮她们孙家。除了帮她家干了不少农活,还经常寄钱给爹妈。只要从警队休假回来,他都是先来给她家做活儿。
妈当然劝过他,话是这么说的:“小愉已经不在了,我们两家扯不上啥关系了,你别来了。你再给咱家做活,别人会说闲话的!再说,也怕你爹妈不高兴。以后啊,你还是别再来了!”小悦可以想到妈说这话心里该有多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向冬还年轻,总不能把他在孙家栓一辈子吧?
冬哥说的话也很暖心。他说:“别人的话管他干什么?我爹妈那头您老也放心,就是他们交代我来的,说是务必把咱家的活干完才让回的。再说,你们都是小愉最亲的人,我和她有婚约在先,虽然是没有办过仪式,名份上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可我向冬打心窝里是把小愉当妻子的。你二老,这两年跟我多少也接触了些,我可不是说漂亮话哄人。俗话说,‘女婿当半子’,您二老就把我向东当儿子对待吧!”
冬哥他这一番暖人心窝的话,直说得妈眼睛酸胀,泪水盈眶。如果姐姐在天之灵有知,只怕也得感动得涕泪交加。妈妈自然无话可说。之后,这一切冬哥照旧。
隔了半晌,听到妈妈叹了一口气,又说:“咱小愉命薄,她是真是没福分啊……”妈妈语音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儿又才接着说,“不说了、不说了!你瞧我,每次一说到咱小愉,心里还是……”
“妈,谁说不是呢……”冬哥说了这句,也沉默不语。
妈妈也沉默着,空气就沉闷起来,只听见屋东头的公鸡“勾勾哦、勾勾哦”的唱高音,唤得全村子里的公鸡此起彼伏一起合唱起来。小悦家的公鸡唱声高亢,雄浑,因为地势高的关系,传得格外远。只要这家伙一唱高音,那整个村子都听见了,因此,它的号召力是无可替代的。
孙小悦却无心听公鸡“勾勾哦”的高唱,像猴儿似的支起耳朵听妈妈和冬哥说话。但过了许久,公鸡的打鸣也歇下了,隐隐约约听见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哔啪响。
冬哥肯定心里不好受了。
妈也是的,大清早,说那些干啥!
小悦悄悄起床,叠被子的时候,听见妈妈长长的叹息一声,一叠声的自责道:“你瞧你瞧,都是我不好,……你看,把你也招惹得不好受……”
“不、不,妈,这和您没关系!”
妈说:“冬娃呀,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人还这么年轻,得往前看,多留点心,遇着好姑娘可别错过,别因为小愉耽搁了自己的幸福!”
冬哥轻咳嗽了一声,吸溜了一下鼻子,轻轻道:“妈,咱……咱今天不说这个!”
妈妈却说:“怎么不说了?!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像我这把年纪倒好,可你还年轻呀。前天,我在村口碰见了张书记的媳妇儿,还有她们的女儿巧巧……那个巧巧呀,出落得花朵一样,美人胚子那是没得说,……完全遗传了她妈妈的基因……向冬,那个巧巧,你认识吧?”
“认识!”冬哥老实回答,心里苦笑。
同村的人,他怎么会不认识?她是张志军的妹妹。张志军还是他的同班同学,上学那会,两个人关系好着呢,经常去他家,都是常客了。想起志军,他就想起他妹妹那白白净净的瓜子脸。
他当然知道老人家的意思。
“认识就好。”妈妈来了兴致,“你知道吗?这丫头,不光人漂亮,还十分懂礼。先前小愉在的时候,读书那会,她也到过我家。只是这些年,家庭变故,你知道,我也老了……那天,我倒以为她早不认得我了,没想到啊,她记得死死的,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同我这老婆子唠嗑家长,那个伯母前伯母后的叫得哟,像我的亲闺女似的。她妈妈站在旁边只微笑着,弄得我倒不好意思。……冬娃,我是想啊……”
“妈,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不是嫌我烦了,要赶我走啊?”听到冬哥调侃似的打断妈的话。
“哪能呢傻孩子!”妈妈忙说,“我是怕你在我家给耽误了,遇见好的姑娘别错过。”
冬哥说:“巧巧啊,有几年没见过了。不过,我和她的哥哥张志军是同学,每次回来都会碰一下面,有时也喝酒。只这回,听人说,张志军和他爹出门做牛生意去了,去了有些日子,还没有回家。”
妈妈说:“那不正好吗?大家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
冬哥苦笑道:“妈,您刚刚不也说了嘛,她巧巧是张书记的女儿,又是一表人才,我可不敢高攀哪!”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还不都是农村人。”
妈妈还真是热心肠,诚心要拾掇这门亲事,说,“这么说,向冬你是答应了……”
“没,没。我可没说……”冬哥慌忙撇清。妈说:“嘿,年轻人还害什么羞啊?你也是在外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还扭扭捏捏的不利索?”
“我真不是……”
“得了。冬娃儿,这事你甭管,我去办。你若是担心你的爹妈那边,我去给他们说道说道。”
“真不是……我……”冬哥急得什么似的。
小悦听得心里不畅快。妈妈也太“赶鸭子上架”了,就这么急的“嫁”女婿么?也不问人家冬哥心里喜不喜欢,一厢情愿的攥夺。或许他外面已经有女朋友了呢,这不是好事不成,反成拆散鸳鸯的主了?
小悦一面快速的穿衣服一面心里想: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工夫,姐姐竟不在人世间两年了,冬哥,他,难得还有这份心!换着别的人,只怕早就另有新欢了吧?
不过,他真没有另找女朋友么?
小悦洗罢脸、梳了头,头发简单的一把扎在脑后;又在书桌前的小镜子里照了照,才脚步轻盈的往后厢房过来。厨房在东头,穿过东头正屋往后面厢房是厨房。她家是木屋,铺的木板,有些年头了,这里鼓那边翘的,人走在木板上,咯吱咯吱响,甭管是谁都无法遁形,连小猫咪轻悄的走过,也会有轻微的响声。
木板每响一下,小悦心里就一跳,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怕他吗?不,她才不怕!
冬哥有什么好怕的?
冬哥是个地道的农村小伙,不足一米七的个头,敦实的身材。模样不能用“帅”来形容,压根与帅不沾边。浓眉,大眼睛,宽展的额头,鼻头多肉……单论哪一个部件,那都谈不上好看,不过,巧了,这些部件组合在冬哥的脸盆上,还挺和谐的,挑不出什么毛病。确却一点说,比较普通,整个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比较憨实。姐姐说是实诚。
记得有一回,她放学回来,正看见姐姐和他在门前的柿子树下择菜。两个人有说有笑,姐姐的手指头不时的点他你宽额头,取笑他。他不生气,只裂嘴笑,笑得也是一脸憨厚。小悦也到了害羞的年龄,平常也不和男生说话,冬哥来了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也多半不应,脸板得正正的,目不斜视。其实,冬哥来了她家多少回她根本不记得,也不曾仔细看过他的面像。只有一次,她放学回来,火急火燎的跑回家,在上门前柿子树下的台阶,转过花椒树时,差点与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冬哥碰个正着。
“悦悦放学了!”冬哥笑着打招呼,停下来让她。
小悦鼻子里“嗯”了一声,一面往左边让。哪知道冬哥也让在左侧;她往右,冬哥也往右。
她闹了个大红脸,柳眉一竖:“你干嘛……”
冬哥嘿嘿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也是着急让你嘛!”小悦深吸一口气,退下一个台阶,仰面瞪着他的脸,喝说:“谁……谁生气啦?”
这次,小悦看清楚了,他笑起来眉毛会弯如弦月,大眼睛眯得如一条细缝。小悦看过电视剧《西游记》,突然觉得冬哥的尊容怎么那么像弥勒佛,只是少了一副大耳朵。
小悦嗤的笑出了声。
冬哥莫名其妙,说:“悦悦,哥有什么好笑的?”
“不告诉你。”
小悦一低头,侧身从他身旁蹦上台阶,三两步的跑进了屋。反而至那次以后,她对冬哥的印象改观了……
遇见生命中的贵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