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自参考答案估分结束后,在那个仲夏被最后一次召集在一起——填报志愿。
那个手写填志愿书的年代,所有人比任何时候都谨慎。
但是早在我去学校前,早已经跟父母商量好,无论怎样,平行志愿全部填写静禹三中。三中在静禹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学校,虽然相较于静禹一中升学率略低几个百分点,但也是出名校生的圣地。更何况距离我家近,可以走读,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走进教室时,眼前的景象着实令我讶异。当所有人都不穿校服的时候,每个人都透露着一种佯装大人的稚气,倒显得更可爱了。
我定睛在章远的座位,仍然空空如也,心里一阵酸楚。
走到座位,坐下来,整张桌子也如释重负,没有成摞书本加压,桌子倒寡淡起来。平时放书的地方光洁如新,而其他地方涂改液的痕迹和小刀刻下的字,甚至中性笔用力写下的歌词,都耀眼地留在课桌上,字字生动,仿佛在微笑着对我说再见。
观察着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陷入个人世界的思索,一时间忽略了外界一切的嘈杂。曾经黑板上拉起来的横幅,现在被撤下来之后留下一些空白痕迹,横幅覆盖之外的墙上落了许多灰。窗户上还留着最后一学期开学大扫除时留下的水渍,窗外是开上枝头的月季,鲜艳夺目。
章远什么时候进了教室,我毫无察觉。
在传递志愿卡时,我扭头向后才看到他。
考试前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看考场时,三天未见,他好像有些变化,是头发更短了吗?还是在我没有正视他的这些年里他成长了?我仍然没敢更细致地观察他。
志愿卡拿到手,我按照老师所强调的,将个人信息认真谨慎地填写完毕,之后毫不犹豫地在第一志愿写下灵静禹市第三中学。
同样的,四个平行志愿我填写了同样的内容。
依照我所估计的分数,读静禹三中绰绰有余。
早早填写完毕,我在座位上托腮发起呆来。
“嘿!”熟悉的声音传来,许维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我的同桌换了座位,坐在我身旁,“我看看你的志愿卡。”
我拿给他。
“什么?三中?”
我点点头。
“你搞哪出?”
“我一直就想去三中啊。”
“不是啊,你初一还参加了竞赛,当时不就是为了……”
“哎呀都过去啦。”我打断他,不想回忆起那个对我来说的“斩断性”事件。
“我报了一中。”
“不错啊许维杨,没白培养你嗷。”
“你也来吧。”
“不了,我都跟爸妈商量好了。”
“肖遥,你这?怎么回事?”于何走过来从许维杨手中拿过我的志愿卡。
“什么怎么回事?”
“你写错了吧!”
“没有,我决定了。”
“你最好的朋友们可都去一中!”于何看看许维杨,又指指我的志愿卡。
“哦对对对,兰一飞一志愿也填了一中。”许维杨在一旁补充道。
“卜洁呢?”我问。
“她……她的估分结果确实不太理想。”于何挠挠头,吞吞吐吐。
“或许大家就此应该天各一方了吧。”我拿过志愿卡,低头说出这句话。
“肖遥,算我求你了,你改志愿吧。我们一起去一中多好啊!”许维杨的语气中明显又带了些哭腔。
我有些动摇,没有说什么。
“一中要求住校,多好啊。”
“就是因为住校,我爸妈都觉得不方便,所以不去。”
“我们可以下晚自习一起去操场唱歌,每天大家一起吃饭,多好啊!”于何不断地打出感情牌。
“住校,我早上起不来。”我用了各种奇怪的理由回应他们的盛情。
“我叫你。我在女生宿舍楼下喊你的名字,叫你起床。”许维杨极其严肃地说出这句话。
我一时语塞,竟然有几分泪将涌出的感动,“可是,志愿是一辈子的事儿啊,我不能自己随意改。”
“正是因为是一辈子的事,你才要斟酌,不要冲动选择了别的,和我们分开。”许维杨和于何打了一个巧妙的配合,左右夹击令我无法抉择。
我低头盯着志愿卡,一边是情比金坚的友谊,一边是和父母商量好要选择的学校,这个决定权此时落在我手里。
我的好友卜洁不知去向,父母不在身边,我只能凭借着自己那一刻的倾向最终作出志愿决定。
许维杨和于何始终坐在我身边,沉默着,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击”着我,我无力回击,无论从语言上还是决定上。
而促使我改变主意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
我想起和章远一起参加的地理竞赛,他有中考加五分的奖励,而他从初一以来就住校,家不是本地的,所以他的选择一定是静禹一中。
我思索着他可能填报的志愿,颤巍巍地拿出透明胶带。
“决定了?”许维杨紧张地询问我。
我扯开透明胶带,把“三”字的上下两横亲亲粘掉,它变成了“一”,我的第一志愿就这样被定下了静禹市第一中学。
修改好没两分钟,老师就组织最后一排向前传递志愿卡。
我这“一辈子的事”就这样在短短十分钟之内,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波动,为友情,也为了一个特别的人,我做出了那个重大决定。
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能够真正从心。
在那时,我也开始期待高中的住校生活会有多少想象不到的精彩。想了一万种自由浪漫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就是这个决定,让我和章远有了至此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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