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初三下班学期的记忆,于我而言是十分少的,只有无尽的题海陪伴我走向炎热的夏天。
印象中,他在夏天会穿着一个显眼的黄色T恤,在每一次体能训练时大汗淋漓,然后悄悄掀起T恤下摆,擦擦汗。至于T恤里的天地,我从没敢正眼观察过,毕竟连他这个人我都只能放在余光里。
不清不楚的沉默和尴尬始终持续。
5月底,暑气来势汹汹,相比起清晨,傍晚时分教室里的闷热才让人难耐。下午五点,广播里继续呼唤初三各班至操场参与体能训练。
中考体测在即,从3月底开始,便撤销了密集型跑步,改为项目单练。每个人有两个必测项目与一个自选项目,而必测又分性别。所以,我几乎没有再和章远近距离共同奋斗的机会。
其实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中考更重要,心里为章远留存的位置,像一个透明玻璃房,在任何时候我允许阳光照射进去,也从不避讳心中对他的在意和关注。但是在那段时间更多的,这个玻璃房是一个落满灰尘的纪念品,纪念着我“逝去”的心动之人。
换句话讲,我只是把他当做调剂品,再也没有想过结果。
女子800米和男子1000米是必测项目,如果能与他产生交集,只有在操场无限延长的跑道上。
回环一般的跑道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初三各班的学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懈怠。
一圈、两圈……
九圈、十圈……
我严格要求自己,务必坚持完十圈再去练别的项目,十圈结束的终点线上,早就已经瘫坐一群刚刚跑完休息的人。
他的黄色T恤格外亮眼。
我冲过终点时,他就在我余光的正右侧。我不受驱使地,扭过头看向他,当然,他也在看着我。
毫无躲避的0.01秒,仿佛回到几年前。
伴随着我的脚步踏过线,我抬手擦汗,迅速挡住那视线交汇,心开扑通狂跳。
第一反应,我迅速走开。
奔着操场门口的水龙头,我大步凛然走去。直到快到操场门口,才感到有人一直在我身后。
我感觉是他。
顺着夕阳,我低头偷偷瞄了一眼地上拉得长而倾斜的影子,我们一前一后,保持着如同量尺测量好的标准距离,步速一致,往同一方向走着。
本就没有静下的心,继续保持着高频跳动,在水龙头前到达顶峰。
我始终没敢向后看,以至于到了水龙头前看都没看就迅速拧开,用冰凉的清水打湿自己,或清醒、或清洁。谁知一下没控制住,龙头拧到最大,水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我顿时被四溅的水花眯住了眼。
我“哎呀”地一声叫出来,赶紧用手囫囵地把溅入眼睛地水擦干净。本就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加上清水覆盖,直接化作一绺一绺的发结紧贴额头。
像个小狗一样,我疯狂甩头,想要把刘海和脸上的水珠甩掉,根本顾不得身后的人究竟是不是章远。甩头时,隐约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衣服在眼前晃悠。
擦清楚视线,我终于看到是他。
原来刚刚在我擦脸甩头发时,他上前关掉了水龙头。
我尴尬极了。
再次轻轻打开水龙头,细水流缓,我双手捧起一弯浅拂在脸上。夕阳下水珠是泛着橘色光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也像极了洒金的天外来物,我一弯一弯地捧起,又一次一次的扬在脸上,畅快淋漓。
关掉水龙头,我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准备擦擦。
章远上前,也将水龙头开至最大,喷射而出的水把满天落霞在我们眼前浇灌了一遍,我反应过来时,衣服有一点被打湿,我紧张地赶紧后退。
他微微调整水的大小,单手积了一些水扬在头上。水珠透明泛红,我好像在正眼郑重地盯着他,似乎与我心中那个他不一样了。
在彼此余光里沉默的这两年,他变得成熟了,不过身上仍有少年感,当他左右摇晃甩头时,仍然是我的白玉少年。
他一定忘记这件事情了,而我后来反复想,他究竟是刻意打开了最大的水龙头,还是因为同我一样小鹿乱撞而未顾及力度。
那个下午的水池前,只有我们,和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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