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惜其实不怎么自己写报告,因为不论是审讯还是任务过后,他都是口述给夜莺,再由夜莺来写成文字。所以文书方面的工作,并没有给陆语惜带来多大的压力。在他经历一系列事情后,夜莺就更不可能再让他分心思写文书了。陆语惜开始变得愿意动笔,还是在跟着卓娅做康复训练,以及练了一个月的行楷之后的事。在日复一日的精进自我后,陆语惜慢慢也对自己重拾了信心,不再甘心于操心身边的事,局里局外的活,只要他的手能够到的,他多多少少都会帮一帮。
锻炼会让人的能力与自信倍增,陆语惜的脚步越愈发坚定了起来,直到他走到那扇未关紧的门前,直到他看到坐在榻榻米上茫然盯着电视看的女孩,他所增长的那些胆识全都化作了泡沫,四散而逃,继而破碎在空中。
哈梅尔看那部电影叫作《不能说的秘密》,陆语惜很庆幸她没有看《东京爱情故事》,不然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像那个说烂话的死小孩,而哈梅尔则像那只小怪兽。对现代社会缺乏应该有的认知和反应,每天都在房间里一个人发呆,或者跳着蹩脚的舞蹈。不是因为她跳的不好,而是因为房间对她的舞步来说实在太小。陆语惜现在仍能回忆起哈梅尔在自己生日那天为自己献的舞,看的他欲火中烧,让他想请切尔西变出个鸽子蛋大的钻戒给他,然后他再挑合适的时候跳上舞台,挽住天仙般的舞娘,为她戴上钻戒,再深深地吻住她稚嫩的薄唇。
即便陆语惜平时是个禁欲的人,也不代表原始冲动在他的心里灭绝了。凡事他都会准备,唯独有关这特殊情感的事,陆语惜总是默语不谈,与其说是没做好准备,不如说他根本不想做准备。
转念一想,哈梅尔的确很像绘梨衣。绘梨衣是可爱迷人的小恶魔,巫女服下是成熟诱人的身酮,其中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哈梅尔虽然是最高等级的禁闭者,却如仙女下凡,让人着迷。绘梨衣相信路明非,愿意开一亿日元的支票将那朵樱花留在高天原。哈梅尔也相信陆语惜,愿意为他一舞倾城。可是陆语惜终究不是路明非,他没有万能的弟弟为自己鞍前马后,让整个城市都绕着他俩转。
借用夜莺曾经的口头禅:“他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陆语惜不是路明非,或许也说明他能做到路明非做不到的事。就比如,如果哈梅尔陷入危险,而陆语惜手边只有兰博基尼能开,那他一定不假思索地上车,哪怕山路会让低底盘的超级跑车饱经风霜。
陆语惜还沉浸在万军之战的前奏当中,电影已经放完了。哈梅尔看着那些人员表中陌生的名字,慢慢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搔了搔柔顺的长发。直到最后人员表也放完,哈梅尔也没有抬起头。她独自一人浸泡在黑暗与迷惑当中,也不想脱开身来。而陆语惜就站在那看着她曼妙的背影,真如神仙妃子一般。时间仿佛为她的思索与他的眼神而静止,直到哈梅尔抬起头,回头看向门口,时间又开始转动。
就像是早就知道陆语惜守在门口一般,玫瑰红的双眼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摧残如宝石。披散的长发如同自然拉开的帷幕,显露出哈梅尔的绝色。此刻四目相对,哈梅尔望向陆语惜还捎带些怔怔的双眼,仿佛是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一般,玫瑰红宝石愈发的闪亮。她坐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眨眼间就到了陆语惜的面前。
还没等陆语惜开口,哈梅尔就抢在他之前问:“局长,刚才的电影,我没太看懂。”哈梅尔低头,双手捏住裙角,哪怕是陆语惜,一边对视一边说话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害羞,“能麻烦局长,给我讲一讲吗?”
虽然距离上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很远的事了,但陆语惜还是能完完本本地说出剧情,在简单复述了一遍电影内容之后,陆语惜又说了自己的看法。哈梅尔听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又问:“局长相信穿越时空吗?”
陆语惜思考片刻,回答:“我记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告诉我说,如果人的速度可以达到甚至超越光速,那么那个人就可以穿越时空,只不过由物质构成的东西都不可能达到光速。”陆语惜耸耸肩,“现在最有可能穿越时空的就是白逸,不过......谁知道呢。”
哈梅尔怔怔地点头:“为了爱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有点复杂,不过我很喜欢。”
陆语惜的确能理解哈梅尔的想法,这电影正常人都会觉得不简单,更不要说哈梅尔这种与社会娱乐脱节的人了。不过难以理解也是件好事,至少这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少琢磨剧情抓中心主旨,一针见血。
“局长来找我有事吗?”哈梅尔问。
“没事,只是看到你门没关......”陆语惜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我看见你门没关所以在门外跟着你把电影看完了?”亦或是“我看你门没关怕你有危险所以守在门外?”无论哪一种都很怪,也不合逻辑。
哈梅尔还在等陆语惜的回答,陆语惜却是不知所措,差不多半分钟,他随口一说:“整天闷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我带你出去玩吧。”
陆语惜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虽然哈梅尔是最高等级的禁闭者,也是第一个公开的禁闭者,可是她本人的魅力以及所做的贡献,让她自己在狄斯城的声誉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如果真的把哈梅尔带出去,那绝对是万人空巷。而且哈梅尔很有可能因为人多而爆发不可估计的力量,到时候造成损失可就得不偿失了。
“真的吗?”哈梅尔虽然很克制,但陆语惜依然能看出她的好奇与期待。既然开了口,便不能收回。陆语惜先答应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想办法。
“哟局长,今天的你也是愁眉苦脸呢,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忧?”切尔西见陆语惜满脸愁容,赶紧上前找机会搭茬。
“不......”陆语惜的拒绝渐行渐弱,直至消失。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或许对于出门这事,钱就是万能的。不过切尔西不光是个运斤成风的宝石制造者,也是个精明的商人。讨价还价这事,她做的可不比伊莲娜差。在考虑颇多后,陆语惜还是打算打算求助于切尔西。
“局长找我帮忙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要报酬呢,我只希望钱能用到值当的地方,如果能够物超所值那便更好了。”切尔西把三颗昂贵的宝石交给陆语惜,“而且我也相信局长能够把这些宝贝用好。”
“谢谢。”陆语惜把宝石放进口袋。
“可一定要揣好了哟。”陆语惜读不懂切尔西的笑,他也不打算在这上面花时间,免得她又要开包养的话题。陆语惜把宝石放进了内兜,思考如何让千金物尽其用。
“白记实业竭诚为您服务,有什么需要吗局长?”白逸见陆语惜来找自己,赶紧把懒散的姿态收了起来。等到她看到那颗红宝石的时候,她就更加精神抖擞了。
“白逸,周六我会带哈梅尔出门,我要你们三个人在我俩出门期间,保证交通畅通,需要载具的时候随叫随到。”
“简单来说,就是时刻盯着你俩,别让那位大美人被粉丝潮淹没?”
“对,能做到吗?”
“小意思,一通电话的事。”白逸立马拨通了蔻蔻的电话,“喂蔻蔻,别送快递了,我接了个大活,以后一个月......啊不,一年的伙食都不愁了。”白逸把事情简单跟蔻蔻讲了一遍,并嘱咐她叫澈那小子机灵着点,要不然又得喝西北风了。
“局长您放心,这事指定给您办妥。”白逸的态度和精气神让陆语惜很是满意,钱到位,那白逸自然靠谱。
“事成后再给你。”陆语惜说完,转而去做出门的准备。
周六的天气并不算太好,阴沉的天不知道何时会降下雨来,无风又让人觉得燥热,搞得陆语惜拿着休闲宽檐帽一个劲的扇,最后也因为收效甚微而作罢。他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用海拉的话来评价,那就是“可惜了这一身潮流,穿在了个老实人身上。”虽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依然让陆语惜耿耿于怀。
“局长。”悠远的声音让陆语惜转身,哈梅尔就站在他的面前。本来蓝色的头发此刻染成了栗色,以免被人认出来。因为陆语惜并不希望哈梅尔改变原本的色彩,所以这栗色只要沾到水就会自己消失。不需要洗头,只需要淋个几秒的雨,原本的颜色就会显现。
哈梅尔依然穿着自己平时常穿的白纱裙,搭配罗马凉鞋。她不化妆,也不戴首饰。过多的装扮反而会减损她的美丽,最纯粹的穿着最能展露她的绝色。
“我们走吧。”陆语惜见哈梅尔有些扭捏,准备拉着她,又考虑到自己可能不够干净,于是又上厕所洗了个手。哈梅尔抿了抿嘴唇,终于有勇气开口:“局长,我们可以去琴行吗?”
哈梅尔的主动开口让陆语惜很是意外,不过这样反倒是减轻了陆语惜的压力,至少他不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带哈梅尔去哪。
“最好是那种,能教琴的琴行。”哈梅尔又加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而这对于陆语惜来说已经足够了。
二人上了陆语惜安排好的车,蔻蔻已经等候多时了:“去哪?”
“去一家能教琴的琴行。”
蔻蔻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索:“......我知道了。”
陆语惜知道哈梅尔对于舞蹈和舞台有割舍不下的回忆和感情,所以他才会对哈梅尔主动提出弹琴而感到意外。蔻蔻在门外的车里等着,时刻观察路况。陆语惜倚在一旁,看哈梅尔在钢琴前的迷惘和投入。两种近乎矛盾的状态在她的身上竟不显得突兀,反倒凸显了哈梅尔的气质与魅力。整整一个上午,哈梅尔都在那里弹琴,只为了那一分半的旋律。似乎她笃信,练成就真的能够回到二十年前,亦或者更加久远的过去,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在窗外乌云缝隙中透出的阳光,与琴身反光的错落中,似乎有泪悄悄流下。红玫瑰的颜色散在周边奶白色的湖水当中,哈梅尔从位子上坐起,冲老板鞠了一躬,随后便进了洗手间。陆语惜本来想去看看情况,他与老板对视了一眼,又决定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这活真轻松啊,真就白拿宝石。”和蔻蔻换班的澈难掩笑容。
“别大意了,今天可还没结束。”蔻蔻指向街对面,“这不就去了咖啡店吗,跟上去。”
陆语惜本来以为今天又会是一个因为玩乐而绞尽脑汁的日子,然而恰恰相反,除了中午吃了甜点外,哈梅尔哪都没去。她下午依然面对着那台钢琴,时而投入,时而发呆,时而看向窗外,一语不发,说了也是在和钢琴聊着没人回应的天。
“这姑娘......”老板欲言又止。
“很特别对吧。”陆语惜知道她想说什么,索性拿个词把这个话题堵上。
“......的确。”
应该说哈梅尔的音乐造诣还算不错,仅仅一天她就能按照记忆把那段《Secert》弹下来了。不过也因为缺乏正常流程的教学,她毫无基本功。不要说换个曲,她连谱都看不懂。不过哈梅尔自己很满足,这就已经足够了。最后,哈梅尔想要买一台钢琴,陆语惜掏出口袋中的宝石,思考着切尔西的话,把宝石交给了老板。老板自知宝石珍贵,买一台钢琴简直绰绰有余,便让陆语惜和哈梅尔再挑点东西。哈梅尔似乎很喜欢复古的东西,挑了几张唱片和磁带。老板在赞叹哈梅尔识货的同时,把相关手续都拿了出来。等到二人把事情办妥后,已经日薄西山。头顶的乌云还在,街上人烟稀少,看起来大家都准备回家休息了。哈梅尔走出店门,深吸一口气,还在回忆着今天的一切。萦绕在指尖与脑海的旋律纠缠着过往的回忆,在她的眼前演出成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
眼见哈梅尔又陷入了迷惘,陆语惜开口询问情况。哈梅尔嘴上说着没事,一滴泪还是滑落在她的脸庞。
“我还是没懂......”哈梅尔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对自己说话。陆语惜替她擦去眼泪:“其实有些时候没必要想那么多,穿越时空只存在于艺术与记忆中,它告诉我们时光无情人有情,也告诉我们爱可以跨越千山万水,可以跨越分秒。我们努力现在,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们追忆曾经,才能够面对未来。”
换做平时,陆语惜这段话绝对会让一众禁闭者尬到想吐,不过对于哈梅尔来说,这就是无味的良药,哪怕除了安慰之外再无别用,那又如何呢?
爱,很简单。
气氛烘托到此,二人的目光凝结在一起,唇与唇靠的越来越近。在朦胧之间,恍惚之中,雨滴从天而降,滴答在慢慢褪色的头发上。凝固的时间从第一声“哈梅尔”的叫声开始流动,本来沉寂的街道霎时间人满为患。人们呼喊哈梅尔的名字,为她而来,欢呼声吞没了一切。陆语惜还没来得及反应,哈梅尔就拉起他的手,向着街尾的那辆黑色肌肉车跑去。光撒雨落,两个人在落日与雨水中奔跑,就好像是要抛弃一切,一起逃离这世界一般。直到二人都上了车,引擎发动,一骑绝尘,世界才安静下来。两个人坐在后面大口喘气,车后追赶的人流越来越浅,慢慢被夕阳光吞没。澈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向后座探了探:“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陆语惜笑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澈问要不要先去医院,陆语惜叫他少说话只管开车:“宝石我会给蔻蔻的。”
澈撇了撇嘴,不在言语。陆语惜转头一看,哈梅尔已经眯了起来。陆语惜彻底放松下来,他望向窗外,街景沐浴在太阳雨中,耳畔冲刷过雨声。他突然有了一种独立于外的感觉,意识也一点点放松了。
周一的早上,就当陆语惜准备照常工作时,他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幅画。来信的人没说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是个流浪画师。在上周六偶然看到哈梅尔和他在一起,于是兴起画了一幅画,希望陆语惜能够收下。陆语惜展开画一看,手笔倒不像是出自流浪画家之手,这幅画自然纯粹,光线与雨丝的模糊,反倒增加了画作的朦胧美。陆语惜欣赏了很久,把最后一块宝石拿了出来,差人找到画师,并把宝石交给他。至于那幅画,则被陆语惜放了起来,和唱片与磁带们待在一起。
无期迷途短篇同人小说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