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身体虚弱且敏感,哪怕身处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她也能从墙缝中感觉到细微的西风。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走出那扇门,可是她的东西丢了,她必须出门去找找。哪怕是在仲秋,也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全身素白的打扮让别人对她避而远之,遮挡住口鼻的透明罩子让她的声音稀释。哪怕没有,幸存下来的也尽数消失在了秋风当中。
“能麻烦你......借我一点爱吗?我把它弄丢了,找不到了......”
“能麻烦你......暂时借我一点爱吗?我把它弄丢了,找不到了......”
维多利亚不断重复着这两句,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也曾想过与人面对面交谈,可事实是没有人会与她擦肩,甚至和她走一条路的人都没有。她只得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不断重复这几句话,直到她倒在了自家门前,耗尽力气开门关门。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她做不到。她想到了“绝望”这个词,父亲曾经提过,可是她并不懂什么叫绝望,也没经历过绝望。
“不要因此绝望,孩子,我一定会救你。”
父亲的话断断续续,难以复原。维多利亚猜绝望大概就和放弃一个意思吧。她顺着楼梯爬到自家的地下室,靠在了病房门前的柜子上坐下。躺在地上的怪物正看向她,狰狞的面目还停留在它死亡的那一刻。
她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怪物尸体,看着那个自己在其上开的洞,她想起父亲说的话,他说母亲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说死亡不过是一场孤独漫长的旅行,但漫长不代表永远,离开的人一定会回来。
父亲也去旅行了,带走了他生前对她的爱。
维多利亚会等父亲回来,她甚至也想要追上父亲,与他一起旅行。不过她并不知道父亲坐的是哪趟车,所以她想要去问问。
艾恩看到维多利亚的时候,其实并不惊讶。彼岸诊所每天都会进出几十个辛迪加的人,其中很多都是当地黑帮。他们也不忌讳在诊所里谈生意,因为诊所的医师和护理长都是禁闭者,而且艾恩也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除了治病她都不管。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甚至有时候还能碰到死对头和自己一起打点滴。也因为如此,艾恩的消息算是比较灵通的。哪里火并,哪里交易,她都能听到个八九不离十。维多利亚的出现,不过是又对上了艾恩记忆里某个狂厄交易而已。
“你就是艾恩医师吗?”维多利亚小心翼翼地问。
“是。”艾恩上下打量了一遍维多利亚,心里感叹辛迪加还有穿的这么干净的孩子,和那些早早就被迫入世的“童子军”比起来,她身上的泥点子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一定有很多的药和针管了吧!”维多利亚喜出望外的样子让艾恩感到了一丝不妙。她有一种预感,麻烦事就要来了。果不其然,“请给我喂药吧”、“请用针管扎我吧”、“请让我流血吧”等等这些奇怪的请求层出不穷。不过好在艾恩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她不是心理医生,但是她遇到过的精神病可不少。像维多利亚这样的,虽然是她头一次见,但她并不觉得有多难对付。她知道有一个叫卡米利安的人,是全狄斯城最杰出的心理医生,如今正在米诺斯管理局里逍遥快活,所以她打算用点法子让卡米利安给维多利亚治治。在她做好准备之前,维多利亚就暂时交给了安来照看。虽然,安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跟维多利亚解释常识已经正常的爱是什么样子,但维多利亚依然理解不能。
而且安也在死亡上与维多利亚产生了分歧,维多利亚觉得父亲一定会回来,安却告诉她,死亡是一段安静、孤独、没有回头路的旅行,他不会回来。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艾恩走了过来。她交给维多利亚一部诗集:“维多利亚,拿着这本书去门口,会有人来接你,他们会借给你爱的。”
“真的吗?”维多利亚面露喜色。
艾恩没回答,只是点头。维多利亚拿上书,和二人道别后就出门了。
“艾恩......”
“不用担心,钱他们已经付了。”
“我不是说这个......”安眉头紧蹙,“你真的那么打算的?”
“是。”艾恩没有任何的动摇,面容平静如深秋的湖面,“走吧,老朋友们又来了。”
安看向门口,除了下午的阳光和远去的引擎声,什么都不剩了。她叹了口气,跟着艾恩前往病房。
“局长,在开始审查之前,我需要先提醒您。”夜莺面色比平时还要凝重。
“什么?”何必然见夜莺这么严肃,本来轻松的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虽然维多利亚身体虚弱,但她精神状态与认知和常人有很大区别,这导致她的异能十分危险。在审查时,您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你不是全程在外陪同的吗。而且,”何必然露出自己右手背上的猩红印记,“我还有这个。”
何必然说完就进了审讯室,夜莺提高警惕,坐到了位子上。从二人心平气和地谈话,到维多利亚使用异能差点杀了何必然,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维多利亚被带走,躲过斩杀线的何必然走出审讯室,惊魂未定的她看着从胸口流淌下的血,刚才千钧一发的一刻还在她脑子里不断回放。何必然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个医师会给他们打电话了。在换好衣服洗了个澡之后,何必然勉强算是从惊恐中逃脱了。之后几天,维多利亚明显乖巧了不少,谁知道那不过是她用来麻痹众人的障眼法。差不多十天半个月后,何必然又被绑架了,这一次维多利亚把她绑到了一个废弃的实验室里,尽管那里的环境对维多利亚来说十分艰难,甚至可能让她丧命,但她也全然不顾。她绑架何必然,只是渴望她所谓的“爱”而已。红色的荆棘与深深的禁锢与刺痛的感觉,这一切都从何必然的右手蔓延开来,只需要一瞬,就能让维多利亚四肢瘫痪异能失效。
与其说是渴望这种力量,不如说维多利亚是渴望那种久久没有感受到的感觉。她给何必然硬灌下药物,企图用针管和血刃在她的身上留下“爱”的痕迹,只为了以爱换爱,期待枷锁为她带去幸福的感觉。
“放心吧,局长,你不必忌惮,我不会再向别人借爱了,我会以爱换爱。”维多利亚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可无论她如何言辞与行动,何必然就是不肯释放枷锁,她知道那会加重维多利亚错误的认知,本来就艰难的工作就会变得更加寸步难行。直到她命悬一线,直至夜莺破门而入制止维多利亚,她都没有释放枷锁。事后,维多利亚被关在了最高等级的禁闭室里,而何必然则在医务室里进行着创伤治疗。
“虽然有些破相,但是会好的。”艾恩给何必然处理好伤口,何必然摸了摸覆盖在脸上伤口的布,她感觉自己的血还在伤口里挣扎。她慢慢下床,准备再去找卡米利安:“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她碰上了。”
“世事无常,”艾恩翻了个白眼,“大肠包小肠。”
艾恩这少见的状态让何必然轻松了不少,就在她勾起嘴角的时候,脸上的伤瞬间将痛感扩散,强迫何必然收起笑容。何必然立马板起了脸,离开了现场。
“维多利亚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我很愿意对她进行治疗。”卡米利安的笑让何必然脊背发凉,虽然她笑的既不阴险也不邪恶,但何必然就是觉得她没安好心。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何必然和卡米利安进了禁闭室,维多利亚还蹲坐在那里,何必然的出现让她从低迷喃喃的状态变得亢奋起来。何必然咽了口唾沫,身旁还在微笑的卡米利安反倒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她拿出自己的怀表,让其在维多利亚眼前摆动:“来吧孩子,你很累了,睡吧......”
在卡米利安和何必然二人的努力下,维多利亚心中“爱”的概念总算发生了偏移。从一开始的感叹号变成了问号。所以要想让维多利亚的认知回归正轨,还需要付出进一步的努力才行。
何必然没事的时候喜欢去娱乐区看看,紧闭者们不仅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多才多艺,兰利也曾经说过,多去去娱乐区有助于提高自己的品味。今天何必然依旧来到娱乐区,发现琼正在台上调弦准备弹唱,维多利亚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捧着脸等她开嗓。
何必然本来打算入座的,可当她看到维多利亚的时候,心里还是在打颤。她靠在门边,打算就这么听完。终于琼拨动了电吉他,开始唱了起来。
“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好让我向寒冷买点温暖。
也许不必等到明天醒来,我已将热血化成了爱。
握紧我无助的手,让我觉一点温柔。
不要轻易叫我离开,正义公理和未来。
走在幸与不幸的边缘,多少友情无言的感慨。
生命写在白发的关怀,却要面对现实的无奈。
请你借我一点爱,忘了畏惧的存在。
不要轻易叫我离开,正义公理和未来。”
本来打颤的心开始出现情感的动摇,何必然犹豫片刻,坐到了维多利亚旁边。她依然捧着脸,有些呆呆地看着台上,似笑非笑。她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拍打脸颊,本来闭合的嘴也开始跟着小声唱了起来。何必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猜应该是和“爱”有关的事。
何必然借着尾奏离开了,维多利亚还坐在那,嘴里喃喃,不知说什么,只有那一声“爸爸”最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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