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节的都城,十分热闹。街道繁华,漫天的灯火飞舞,整条街亮如白昼,皮影戏、顶坛子数不尽的杂技表演,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街道两边吃的、玩的,目接不暇。景还是从前未变,可人却变了。从前总是她一个人期盼着凌不疑来灯会。今年却已成了带着女儿来。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灿灿,裕昌满眼含笑地说道“当心,别跌跤”
“阿母,灯笼,火”灿灿高兴地拍着手
“是好看的灯笼,只是灿灿要小心些。别烧着手”裕昌小心地叮嘱灿灿
远处的城楼上“少主公,属下已布置妥当。若今夜有人拿与许尽忠相似的灯笼,我们便立刻行动”梁邱起回禀道
眼睛尖的梁邱飞,一眼就看到了裕昌,立刻指出“那是不是裕昌郡主,不过郡主手上牵的小女孩儿,是谁啊”
凌不疑应声望去,从前的裕昌喜爱华丽的头饰,艳丽的衣裳,身上也总是叮当环佩作响。可如今穿着天青色的宽袖曲裾,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头上只簪着一只檀木簪。整个人如一方美玉,散发着温润光华。不复从前的明艳热烈
“查到什么了”凌不疑带着浅淡的不可捉摸的神色,轻描淡写道
梁邱起知道虽然少主公说算了,但他还是找李宗打探过了。“少主公,李大人不愿提及公主在南越的过往,属下几次询问,他都含糊了事。他只是说公主在南越过的辛苦”
辛苦,凌不疑心头触动,这他当然知道,哪怕接触的事情不多他也知道,裕昌在南越并不好过,否则何来当日黑甲卫入南越的事
“公主,南越。阿兄我们不是再说裕昌郡主吗”
梁邱起翻了个白眼,“裕昌郡主就是南越王妃”
梁邱飞一手握拳朝掌上一拍,“哦”了一声,随后震惊的说道“郡主就是公主,那个小女娘不就是公主的女儿,当初少主公不是还送过周岁礼吗”
梁邱起用那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阿弟。阿弟啊,你说这话时想没想过自己的屁股
凌不疑沉默不语,心绪如麻,层层叠叠,翻出无数暗涌激流。
梁邱飞不明所以的顺嘴嘟囔了一声“那少主公就是这么看穿了,也没用啊”
很显然,凌不疑是听见了,他只一眼。梁邱起一巴掌便拍到了他的弟弟的后脑勺上“少主公的事情,你也敢随便说”
“好好看着,若情况立即回禀”凌不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城楼
裕昌带着灿灿在灯会上到处逛着,在南越灿灿从来没有出过门,所以没有见过这般盛大的节日。她们二人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前停住,裕昌朝灿灿的身上比划着,或是镯子,或是发簪,项链。
“灿灿,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我们买这个”可灿灿并不应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裕昌有些奇怪“灿灿,怎么了?”裕昌顺着灿灿的往目光望去,看见的却是。
程少商,那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她。此时的她还未与凌不疑相知,相恋。凭心而说,程少商那算不上甜的一生中。唯有凌不疑,给过她独一无二的甜。可尝过了甜,再吃苦就难了。此时的程少商还只是个被阿母忽略,伤心难过的小女娘。裕昌想到此,便对灿灿说“灿灿,那个姊姊现在很难过,是不是。”
灿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痛,痛”
“那灿灿的荷包里有饴糖,送一颗给那个姊姊吃好不好?”
灿灿点了点头
看着自家阿母为姎姎阿姊挑选发簪,疼她,爱护。心中十分的失落程少商,突然觉得袖子被什么人拉住,是一个小女娘拉着一手拉着她的袖子,摊开另一只手,说道“糖,痛痛飞,痛痛飞”
程少商眼眶一红,原来她伤心得这么明显。小女娘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望着她单纯的眼眸,程少商含笑伸手接下说道“谢谢”
小女娘不断喊着谢谢,谢谢,奔向了她的阿母。灯火的映照下,她抱起小女娘似乎在说些什么。小女娘听完之后,便在远处朝程少商挥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程少商的心中突然觉得暖暖的,原来这世间还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去给别人一些温暖。小女娘的母亲向她点头颔首,她慌乱地也向她们点头行礼。目送那对母女远去。
裕昌抱着灿灿有说有笑行至桥前,突然停住了脚步。桥的另一头,正是她的少年郎。他还是从前的模样,还是那个她一见便断肠的少年郎。总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却不想又再相见。裕昌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灿灿向前走去。
凌不疑目光越过来往的人群,长久的凝在裕昌身上。然后,一步一步,跨越四年的岁月,寻到此生归处,他松开了一路上握紧的手,轻声道“裕昌,好久不见”
裕昌定下心神,扯出一抹无可挑剔的微笑“凌将军,安好”
其实以裕昌和凌不疑的关系,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寒暄的,而且老呆在这里总让她有一种自己会坚持不住的想法,毕竟凌不疑这副皮囊配上这清亮的眼神,实在很难让人不动心。于是她微微欠身想要离开,却被凌不疑抓住了手臂,一句“嫣嫣”
把裕昌叫得愣住了,她的名是文嫣。可大家似乎只记得陛下赐予的封号裕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更何况是从凌不疑的口中。臂上的手越握越紧,让她没有时间细想缘由。耳边传来灿灿喊声“阿母,阿母”
灿灿见裕昌不理她,便想伸手想要去够,裕昌手中一时不稳差点将灿灿落在地上,幸好凌不疑及时托住。
“阿素”裕昌朝身后的婢女喊道,“把灿灿抱下去玩吧”
“是,公主”
裕昌看着阿素带着灿灿看花灯去。方才转过身来向凌不疑说道“凌将军,没承想今日能遇见,妾失礼了”
凌不疑眸光似水望着裕昌几乎让她溺毙其中,“嫣嫣,为什么要去?”
这个问题在他想要得到裕昌自己的答案
“长大了,是不是”裕昌回了一句,听着似乎驴唇不对马嘴。可凌不疑明白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裕昌没有回答
裕昌自顾自地望着桥下的湖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前我追着你做的那些事,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可笑”她曾在这个地方落水,虽然是假的,但那时的她确实只盼她的少年郎能够救她。结果得到的却是都城所有人对她的耻笑,她舍弃了一个女娘所有的脸面。只为少年郎的一个回眸,那是她最炙热的年华,不顾一切,只为一人。
凌不疑垂下眼眸,手抚摸着提灯的手柄。这时,裕昌才发现凌不疑手中提着一盏旧灯笼。“怎么是盏旧灯?”
凌不疑的声音清醇如酒,带着丝丝暖意飘进裕昌耳中。“这是你的灯”
“我的”裕昌有些疑惑,待她仔细地看了看灯笼,才想起来,那是她四年前送给凌不疑的,邀他来正旦灯会。可惜凌不疑没有来,她一个人在灯会痴痴地等了一夜。想到此,原本手臂那点儿灼热的温度逐渐消散。她看着凌不疑,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凉薄隐忍“灯会上这么多灯,将军换盏新的吧!”
“你再做一盏给我”凌不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知道这是裕昌亲手做的。身为郡主本不需要做这些,只要一句话都城中所有精致的灯笼她都能拿到,但是她还是不辞辛苦为自己亲手做了盏灯笼
他知道,从来都知道。裕昌自嘲地笑了一声“凌将军,请自便。灿灿还在等我”
裕昌与凌不疑擦肩而去,一如许多年前的凌不疑,徒留她一人等在原地。
凌不疑牢牢地盯着灯笼上的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是吗,裕昌
转身看向裕昌远去的背影,眼神落寞,似有什么东西离他远去了,可他凌不疑是谁?他想要的总会得到的
此时,梁邱飞来到,“已经找到了,与许进忠提着相同灯笼的人。少主公猜是谁”
“肖世子”些许柔软的温暖,随着梁邱飞的话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嘲讽的笑意
“将灯笼收好,我们去”说完,便飞身上马径直而去
都城的街道一如从前般错综复杂,裕昌行在路上。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喊“不好了,走水了。田家酒楼的灯笼烧起来了”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前去看走水的田家酒楼,裕昌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挤着往田家酒楼的方向走去
“灿灿,灿灿”裕昌在人群中看到了,跌倒在地的灿灿。想要赶过去却被人群挡住,不妨路旁燃烧的架子正向灿灿的方向倒去。灿灿被吓得在原地大哭,就在此时凌不疑出现,将灿灿从地上抱起。
裕昌也冲出人群,从凌不疑手中将灿灿接过。
“县主,无事吧”阿素随后也赶到。“公主,是阿素未能照顾好县主”
“不要紧,你自己有没有伤到”
凌不疑见裕昌一面仔细地检查着女孩的身上有无火星迸到。一面还安慰侍女。
裕昌将灿灿被烧掉一角的披风脱下,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将灿灿包起来,还安慰着“不哭灿灿不哭”
“别怕阿母来了”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忽地身后有一人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回身一看,是凌不疑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风带来的不仅是温暖还有包裹她周身的凌不疑的气息。裕昌一直都知道凌不疑的眼睛很好看,那眼睛似是有满天星海。若只望向一人,该是有多美。如今这双眼定定地望向她透出点点温情。裕昌慌忙地转过头去,她怕再看下去便真的要坚持不住。
“多谢,凌将军”
“冬夜寒冷,别着凉了”
“将军恐还有要务,裕昌先行一步”说完,便抱着灿灿离开了
裕昌说得没错,田家酒楼失火,他必须立刻处置。继而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星汉灿烂:一见知君即断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