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昌带着阿依朵和几个孩子坐在酒楼包间内,阿依朵和灿灿趴在栏杆上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说着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漠北使团。阿猃、阿狁一个劲的吃东西,阿狞照顾着他们
裕昌抬起手中的纨扇,挡了挡光,撇了一眼那两个小的,说道“阿狞,不许由着弟弟。你们两个在吃,就等着跟你们阿父去军营”
两个小的哪还有胆吃啊,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学着两个姊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不过片刻前方人群骚动起来,只听马蹄清脆落在路上,吸引住路上人群好奇的目光。领头的是一位身量魁梧的男子,浓眉方脸,虬髯浓重,相貌威武。
阿狞问道“姊姊,这是哪一位啊”
“我不知道”阿依朵想了半天最终冒出来了一句。看着阿猃,阿狁探究的眼神,她无奈说道“阿爸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哥哥可能提过,但是我忘记了”
等使团渐渐走近,可以看清楚的更多的人时,灿灿突然出声指着使团中,一位弱冠的少年好奇的问道“姊姊,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依朵猛的起身手指牢牢扣着栏杆,小声道“他怎么会来”
裕昌看出了阿依朵的失神,她仔细瞧了瞧那少年,感觉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正疑惑间,看见缠着阿依朵询问漠北风俗的阿狞。她突然意识到,那个身着草原服饰的少年虽然有着茶褐发色,高挺鼻梁典型的草原相貌,但是他有一双细长的单凤眼,是汉人的特征。或许他是混血,裕昌盯着阿依朵问道“我看他不像是草原人”
阿依朵仿佛心头添了几缕心事,缓缓答道“他阿妈是汉家女,所以他在王庭并不受宠,只有乌日图哥哥对他好”
裕昌牢牢握着手中纨扇,唇角扬起一缕了然之色。看来这个少年才是阿依朵对霍不疑执着的原因
转眼即是迎接漠北使团宫宴。大家都是笑语燕然,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文帝命臣下携家眷子女一同参加,虽然本意是见见盛世之景,万邦来朝之况。可裕昌不愿意带着灿灿和阿狞参加,于是找了个理由推掉了,她暗中与程少商打了招呼,让她不要带孩子参加,尤其是带姒姒去,哪怕她才八岁。程少商转念一想也对,漠南送人来和亲,万一漠北是带人回去呢,还是不要让姒姒去得好。
衣衫单薄的舞姬鱼贯而入。丝竹之声响起,舞姬们长长的水袖撒开,纷乱成漫天落花,一时间满堂欢唱,人人笑逐颜开。
漠北使团领队卓力格图向文帝笑道“陛下,臣此次奉可汗之命前来。与汉朝通工商之好,特送上礼物,请皇帝陛下笑纳”
有侍从一锦盒打开一把长弓,古铜色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上面零星地镶嵌着几颗宝石,简单古朴,尊贵却又不显奢华。在场的武将,亦莫不连连称赞
文帝笑道“好弓”
“陛下,此弓好不好总要试过才知道”
太子和霍不疑对视一眼,漠北送礼是假,找茬是真
文帝哪里能不懂,一笑置之“堂下诸卿若有愿一试者,皆可试弓”
堂下自有人动手试弓的,百石的硬弓极不易拉动,就连罗格上手也只能勉强搭弓,射箭却是不能
席间一时静寂,卓力格图含轻蔑之色,得意笑道“本以为汉家儿郎战场勇猛,定是厉害的,没想到一把长弓而已,竟也难倒了”
文帝看向霍不疑,不疾不徐的道“子晟,你来试试”
霍不疑起身行礼,“是陛下”
殿外百步设靶,霍不疑拉弓将箭连续射出,动作奇快无比。第一枝箭刚射出去,第二枝箭已搭弦射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被射出的白羽箭,端端正正地插在箭靶中心上,连丝毫的偏差都没有。
这下卓力格图无话可说,文子端向文帝说道“父皇,我汉家儿郎自是有能力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拉不动,才送过来的也未可知”
文帝满意的摸着胡子,笑而不语的望着卓力格图
“你…”卓力格图面上尽是恼怒之意,朝他下首一位身着藏青色金线密丝漠北王服的少年说道“阿阙,你来”
使唤之意,不用言表,少年也不恼,朝文帝恭敬行礼道“陛下,请允臣一试”
少年拉弓射箭,三箭一箭正中靶心,一箭偏靶,一箭落空。可动作却是行云流水,连霍不疑也赞了一句,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只有卓力格图觉得丢了脸面,对少年怒目而视
文帝温然笑言“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行着标准的汉家礼仪,道“臣阿史那阙,十九岁”
“十九岁啊”文帝回忆着往昔,随口道“子晟,十九岁时差不多也是”
阿史那阙举杯朝文帝道“若陛下允许,臣也想与霍侯讨教一二”
“好”文帝举杯示意于霍不疑
霍不疑也起身敬酒,道“臣遵旨”
自此宴饮重开,宾主觥筹来往,莫不欢颜。裕昌觉得酒气上涌,悄悄拉了拉霍不疑的衣袖,指着外面,示意自己出去走走。霍不疑回握了她一下,让她早去早回
裕昌来到花园,轻风卷着花香轻轻吹拂在脸上顿觉清醒了不少。转过一条花林小径,正要觉得走得有些偏僻,却听前面花丛中隐隐有哭声,边哭边说着什么。忙立住脚,正欲回头从别处绕过去,却听着仿佛是阿依朵的声音。只听阿依朵哭啼道:“哥哥,不关他的事,是我拉着他来的”
“阿依朵你清醒一点,要是被发现了你还要不要命,漠南能再打一次仗吗”是罗格的声音
阿依朵是在和什么人见面,能让罗格发这么大的火,裕昌正是沉吟间,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少首领不必如此,我以后都不会和阿依朵见面的”
“不见面,那这会是怎么说”罗格骤然提高了声量,却转而又压低嗓音道“阿阙,你就当看在我们少时的情分上,放过阿依朵吧。这次的仗本就是漠北强压着漠南出兵,漠南不想打仗,所以才有了今日求和一事”
“我知道,我…”
“阿阙”阿依朵咽泣声像是被突然捂住了一样
“想哭也给我憋回去,阿依朵你是漠南的郡主,漠南数万子民还在等着你”
听到这裕昌明白了大概,她轻轻退了出来,如同从未来过一般
宴上文帝果然宣布了阿依朵和文思景的婚事,先择吉日定亲,九月初九再举行大婚。这就意味着罗格无法参加阿依朵的大婚,但阿依朵的婚事能成,对双方而言是带来和平是契机
众人举杯庆贺,裕昌却看到被人恭喜的阿依朵两颊微红,眼泛波光。这不开心,是难过,难过于自己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定亲了。毕竟那位漠北少年即使极力抑制自己不去望那个身影,他的眼神也从未真的挪开过
风还在轻柔吹拂,但是有些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了。裕昌无奈长叹,幸,在于并非一厢情愿,不幸,在于咫尺已是天涯
阿依朵在那日以后更加的沉默了,这日裕昌为她拿来定亲时要穿的礼服,那是她刚到都城量体的尺寸。等到今日再试衣服时,都已经宽松了不少
“阿依朵,阿依朵”
“嗯”阿依朵回过神“姊姊怎么了”
裕昌捏了一把阿依朵衣服的腰身,“阿依朵,你不可以这样不吃饭了。衣裳已经宽了有一寸。是这个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阿依朵摇摇头,摆弄着衣角也不说话。裕昌看阿依朵这样也不好再说,这时阿依朵突然出声道“姊姊,我想去骑马”
裕昌拉过阿依朵的手说道,“好,我让灿灿陪你一块去”
阿依朵的眼睛只盯着裕昌放在针线盒中的针,并不应声
此时白术来到了屋中禀报道“少女君,三公主来了”
裕昌狐疑道“她来做什么”随后她朝阿依朵说道“你去吧”
话音刚落,阿依朵就飞奔似的离开屋子,看得裕昌一头雾水
马场上,阿依朵已经骑了一圈,正停下来整理马鞍,被身后的灿灿喊的下了一跳
“姊姊,你怎么了,我吓到你,对不起”
“没事,我,我,不要紧的”阿依朵连忙摆了摆手
灿灿上前想要摸一摸马,却被阿依朵挥开“别碰”
灿灿被阿依朵的高声吓到了,阿依朵手足无措“你会吓到马儿的”
“好的,姊姊”灿灿讪讪地放下了手,转而说道“姊姊,你陪我去换件衣服吧,阿母让人给我新做了两身骑装,你也挑一件吧”
“我还是不去了吧”
“去吧,去吧”灿灿拉着拽着马恋恋不舍的阿依朵,离开前阿依朵还再三嘱咐不要让人骑她的马
结果阿狞来寻灿灿看见了这马,他本就眼馋这匹西域来的大宛马,霍不疑一直说他身量小骑不了。等他长大了再说,最后漠南来的姊姊又骑上了,到底是没轮上他
阿狞看着精神抖擞的大马,朝管事说道“把马牵来,我骑”
管事说道“这可不行大公子,郡主走之前说了好几遍,不准骑她的马。而且少女君吩咐过不许您一个人单独骑马,这李将军还没到呢”
阿狞脾气上来也摆起了架子“我不过是骑一下,李叔一会就来,不许废话,把马牵来”
“这,这…”
“快点”
管事无奈地把马牵来,阿狞高兴地骑上马,跑了几圈后,阿狞发现马儿有些不对劲,他正要唤人,就见马突然发狂。还没等灿灿换完衣服,就匆匆赶来的阿依朵,看见了在马背上颠簸的阿狞,她二话不说取了绳子,翻身上马。骑到阿狞身边,找准时机将人从马上带了下来。
“姊姊”阿狞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阿狞”阿依朵忍着手上的伤,抱着昏过去的阿狞
换了骑装来到马场的灿灿,发现有人慌张地跑出来她急忙赶来,马场中是失控的马匹,昏迷不醒的阿狞,阿依朵脸上也有几处擦伤。她定了定神朝婢女说道“山奈,去请许医官来为阿狞和郡主看伤。山丹,去请阿父和阿母来”
朝众人吩咐道“将马儿制服,即刻封掉马场”
阿依朵脸色发白,还要说些什么,但灿灿强势不容拒绝“阿依朵,你的伤要紧”
此时裕昌在正堂和三公主说着些无聊的废话,她也不知道三公主是哪里来的闲心情,隔三差五地跑过来和自己聊废话,明知道自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还跑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二人正装模作样的闲话,却见白芍匆匆忙忙赶来,“少女君,马场出事了”
裕昌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连忙问:“什么事”
白芍的脸色难看:“大公子的马突然发了性子,幸亏郡主及时赶到救下了大公子”
“不是郡主惊马吗”
三公主说的这话,让裕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望向三公主,而对方的脸色发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裕昌要赶去看阿狞,三公主赶忙说道“你去瞧瞧彦宁吧,我先回去了”
“回不去了”裕昌冷言道“来人,请三公主入偏厅饮茶,三公主等见了子晟再走也不迟”
三公主皮笑肉不笑的道“裕昌你是要把我关起来”
裕昌只冷眼直视并不言语,三公主沉下脸,大声呵道“你敢,我可是三公主,陛下嫡女,太子之妹”
“文婵,若与你无关,我亲自登门向你赔罪都无妨。但倘若与你有关,哪怕陛下保你,太子护你,我文嫣发誓必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完,裕昌拂袖而去,只留三公主一个独留在堂上
阿狞的房间内,许怀壁已经为两人看过伤势,见裕昌来了赶忙上前回禀“大公子是受惊和几处擦伤。郡主擦伤在了脸上,身上也有几处淤青,都已上过药了”
“那好”裕昌放下心,但看着躺在床上的阿狞还是不由的心头一酸“劳你在开几副定神的汤药,这几日多辛苦些照顾阿狞了”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阿狞和郡主无事,裕昌雷厉风行地布置下去“李敖,给我把侯府封了,侯爷没有回来之前,侯府就是飞出去只苍蝇,谁让它飞出去的,我就找谁算账”
马场的管事上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裕昌
“阿依朵,不许别人骑那匹马吗”
“是,郡主说了好几次。县主拉着郡主离开前,郡主她又叮嘱了小人一次”
“阿狞是临时起意骑的马”裕昌有些回过味来,这时阿依朵不顾阻拦来看阿狞
“姊姊,阿狞不要紧吧”阿依朵紧张地询问道
“不要紧,只是受了惊吓。阿依朵你的伤…”
裕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依朵的反应,看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无所谓地摸了摸脸说道“伤得也还好”
裕昌了然于心,朝一旁的灿灿说道“灿灿,你照顾好阿猃阿狁,和阿依朵”说道阿依朵的名字时裕昌还握紧了一下灿灿的手
灿灿望了一眼阿依朵,心中有数,恭谨行礼道“是,阿母”
裕昌让她们都回去自己守在阿狞身边,霍不疑赶回来,第一时间就去看了阿狞。
“嫣嫣,阿狞怎么样了”霍不疑握紧了裕昌的手,焦急地询问道
“没有受伤,只是受惊了。我让许怀壁开了安神的汤药,这会已经睡沉了”
霍不疑放下心,他正色道“嫣嫣一切交给我,不管是谁动了阿狞,我绝不罢休”
“三公主人被我扣在府中”裕昌把三公主隔三差五就来,特别是今日知道惊马一事,问为什么不是郡主,都告诉了霍不疑“就好像她在等一样,等着阿依朵惊马,可这也太光明正大了”
“我知道了,你照顾好阿狞”
霍不疑行至廊下,尚在休假的梁邱两兄弟被他叫了回来,“阿起,从那匹马查起,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查个彻底。阿飞,三公主带来的人一个一个审,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细”
“是,少主公”
三公主在见过霍不疑后,被迫在霍府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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