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昌回到公主府,还没歇上一会,灿灿哭着从外头跑进来,喊道“阿母,我要阿父”
“要阿父,要阿父”
裕昌心疼的把灿灿抱在怀里,哄道“阿父不是去打仗了吗,等打完了就回来”她擦去灿灿面上的眼泪,轻拍着灿灿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
灿灿哭的满面通红,喘不上气,裕昌心十分不是滋味,抱着哄了半个时辰才稍稍好些,她低声的朝阿奴问道“灿灿怎么好好的哭了”
阿奴为难的看了眼裕昌,见她面色难看,只好直言不讳道“老王妃来了,不许我们进去,也不知跟县主说了些什么,县主就哭着跑出来了”
裕昌叹了一口气,也明白定是大母和灿灿说了自己要成婚的事情,灿灿才吵着要阿父的。她想了想,最后说道“下一次,大母来直接告诉我”
“我来还要告诉你,你怎么不直接把我赶出去啊”汝阳老王妃在门口听见裕昌的话,怒气冲冲的走进了高声道
灿灿在睡梦中听得高声,被唬的一径往裕昌怀里缩,她赶忙搂紧了灿灿,轻声的哼着小曲又给灿灿拍背,等灿灿安静了才朝老王妃道“大母,灿灿被吓到了”
“吓到了”老王妃原本高昂的声音在裕昌的注视下不得不越来越低,最后也轻拍着灿灿的背,轻声道“你成婚早晚要告诉她的,总不能瞒一辈子吧”
“是要告诉不错,但大母何必急忙忙的什么都说呢”
“不说,难道向你一样用出去打仗哄她一辈子”老王妃也着急起来,她沉着脸“裕昌,当时我就说不要把她带回来……”
“大母”裕昌朝阿奴挥挥手把灿灿交给她,抱进卧房后,方低声道“我生的我不心疼吗,把她留在南越不就是送她去死”
老王妃红着眼圈,道“当时你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就不同意,偏那个死老头子就答应了你。要我说就不该嫁,等个四年霍不疑不就回来了,也不用带个拖油瓶”
裕昌脸色难看,眉头紧锁,似风雨欲来前阴沉的天色,“大母,当时谁也不知道霍不疑四年后就会大捷回来。而且不嫁哪来的公主尊位,那四年里逢年过节,您与大父的大小寿辰,陛下都是厚赏汝阳王府,您仗着我远嫁的功劳,在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当年都怜惜您无一儿半女在身边对您也是多有忍让”她停一停,长叹一声,道“大母,灿灿不是我嫁不嫁人的理由,谁都不能预见过去与未来,真要论当年我也不该选霍不疑,留在南越哪有那么多事”
老王妃一怔,踉跄一步啜泣着,“文嫣,那可是一辈子啊。你要搭进去的可不止……”
说道一半老王妃停了下来,无声的哽咽。老王妃面上的血色渐褪,越发显出老态。裕昌于心不忍,她跪下缓声道“大母,人之一生坎坎坷坷本是寻常,事事放在心上那该有多累啊。”
半晌之后,老王妃叹了一声,道“随你吧”说完就离开了
入夜,灿灿才醒来,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哭着来寻裕昌,但她想起阿父又止不住眼泪。
裕昌拿着餐食回到屋中正碰上灿灿在哭,她放下东西赶忙上前哄着“阿母去给灿灿拿好吃的了,饿不饿啊”
灿灿挂在裕昌身上也不出声,只一个劲的扭着,裕昌用绢子仔细擦着她的脸柔声哄道“我们吃东西好不好,灿灿最爱喝鱼羹了”
说着盛了一勺递到灿灿口边,灿灿勉强张口吃了,裕昌又哄灿灿喝了几口饭菜,才放下心
灿灿平复下心情,看着镜中为自己梳头发的裕昌,弱弱的道“阿母,阿父是不是嫌我麻烦,不要我了”
裕昌心头一酸,扯出一抹微笑道“没有,阿父是有非办不可的事情才出门”
“可是外大母说,阿母要嫁人了让我乖乖的”灿灿绞着手指低垂头
“灿灿”裕昌握着灿灿的手,“阿父和阿母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不代表阿父不喜欢灿灿,不管阿母嫁不嫁人,阿母都最疼灿灿了”
“为什么要分开呢,阿父和阿母不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吗”
裕昌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他选择舍弃就只能一人独行了”
灿灿不解的摇头晃脑,裕昌扶住她的脑袋,笑道“你长大就懂了,现在该睡觉了”
裕昌哄睡了灿灿,半躺在床上为她扇风,阿素端着甜羹进来,道“公主,吃点东西吧”
裕昌搅着汤匙,淡淡的道“阿素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嫁人”
阿素想了想,轻声道“公主,本来奴婢不该说这话的,可您既然问了,奴婢斗胆,您真的想嫁人,还是找退路呢”
裕昌凝视她片刻,叹口气道:“大约是退路吧,我想过带着灿灿一年一年的等下去,逼急了出家也行。可真做到这一步,他又会被我置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呢”她自言自语道,“他会不会觉得为难,会不会认为我在逼他重新选择。所以大父那日让我择婿,我想着可以举天起誓落饰出家,若我只孤身一人自然无妨。可大父大母两鬓斑白,灿灿那么小,就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须臾,阿素才低低道“公主,也许霍将军没有这么想过,他可能在后悔也说不定”
“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裕昌的语中带着冷静至极的无奈,“人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自私自利何其简单,但又很艰难,要不在乎很多东西才行,可惜我做不到”裕昌放下碗,自嘲笑了
五月的天气。初夏之时柳荫深碧,鸟鸣花熟,一缕缕风吹的人也心情舒爽不少,裕昌在院中教灿灿女红,两人说说笑笑着。
“这一针下在这”
“慢点”
阿素忽然来了,满面焦急。裕昌停下手,问道“什么事”
“王爷和王妃不知从哪里听说陛下要把冯大人外放,打到去宫里了”
“什么”裕昌一急,匆匆就要往宫中赶,“灿灿你呆在家里,阿素照顾好县主”
等裕昌赶到文帝的崇德殿时,里面哭骂声不断“文崇,你是要我断子绝孙啊”
“你想干什么,我只有嫣嫣一个孙女了,难不成还要搭在你家养子身上吗”
“叔父叔母,我这也是希望裕昌的郎婿能拿的出手一点,省得有人说他攀关系”
“我不在乎”
裕昌只闻陶器碎裂的声音,里头有又是一阵大喊“只要嫣嫣成婚,霍不疑不回来害她,我不管什么攀不攀关系的”
“这话过分了,叔母。我家子晟学富五车,国之栋梁,为人方正”
眼见里头吵的越来越离谱,裕昌加快了速度跑了进去。拦住了正要砸东西的汝阳老王妃,“大母,可不能砸”
“裕昌你松手”
“裕昌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他们是不是要误你一辈子”
“大父大母,少说几句”裕昌行礼道“请陛下恕罪”
文帝挥挥手“不关你的事”他双手叉腰,无奈的道“叔父叔母,此事已成事实,而且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放屁”汝阳王也顾不得文雅不文雅了,冷冷的道“两年我家嫣嫣耗的起吗”
“叔父放心,裕昌的婚事朕是放在心上的,一定不会让她为难”
“大父大母,回去吧”
汝阳王和老王妃知道在闹也翻不出个花来,来不过是一时气上头而已,文帝好言好语,裕昌也劝说,两个也就坡下驴
裕昌向文帝请罪后告辞出来,一路上老王妃喋喋不休,说着外放之地偏远难行,文帝就是故意为难。
裕昌忙伸手掩住她的口,急急道“大母,这是在宫中”
汝阳王也一脸无奈,道“裕昌,地方也是有些远偏,咱们要不要使把劲”
“大父,您今日和大母一起砸了陛下的崇德殿,还不算使劲吗”
“这,这也是……”
裕昌双眸微微一瞬,极其明亮,“大父你与我说实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汝阳王夫妇哑了声,任凭裕昌询问就是不吱声,裕昌只好不在问,陪着两人准备回家,正在出宫门时,被文子端叫住
“叔祖父,叔祖母”文子端行礼道
“太子有何事”
“叔祖父,叔祖母,孤与裕昌有些话要说”
不待汝阳王说话,老王妃就要拒绝,被裕昌拦住,“大父大母,你们先回去吧”
裕昌朝文子端行礼道“太子殿下请”
最后汝阳王夫妇也只好任由裕昌随文子端离开
穿过曲折的游廊,裕昌随文子端入了东宫。这不是她第一次进东宫,上一次还是文子昆当家做主的时候。
两人静默对坐了一会,文子端才缓声道“裕昌,冯骏的事情。父皇也是希望你的郎婿不要太差”
“裕昌明白”
“冯骏虽也出身世家,但旁支三子实在是低了一些”
“裕昌知道”
这样的回话,让文子端不知该如何开口,语塞片刻后,道“子晟他是为你考虑过的,怕你受欺负,离去前再三向父皇和母后恳求看顾你。每年大小节日,生辰,都是借我或者父皇的手,送东西给你,怕你不肯收,让我们一个字不要提”未等裕昌反应过来,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年送还嫁衣给你,子晟他要不是崔侯压着,恐怕就要死在战场上了。裕昌,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重新选择子晟,而是如果你只是为了逃离都城,逃离与子晟曾经的生活。只要你一句话,子晟今生都不会踏入都城”
裕昌冷哼一声,“太子殿下何尝不是在逼我,世人总是向着自己人说话,若是我大父大母听见肯定会说,我曾为霍不疑豁出命去,掏心掏肺难道不是真的”
“裕昌”文子端桌子一拍,直指要害“你嫁人,无非是想找个乌龟壳缩起来,你也不在乎嫁的是谁”
“文子端”裕昌一脚蹬翻了身前的桌案,“照你这么说,老娘活该一年熬着一年的等着他吗,等他回头施舍我吗”
文子端一时被裕昌震住呆在原地,裕昌此时怒火上涌,她非草木,她会难受会痛苦,也曾期盼过霍不疑会豁出一切带她离开都城,去哪里都可以。可最后明明是霍不疑自己先躲进了乌龟壳里,所有人都来责怪自己没有坚定的选择他。
文子端软下声音,“子晟对你绝不是朝起暮改之情”
裕昌深吸一口气,含了一缕凄惘的苦笑,道“我和他回不去了”眼中盈然含泪,“文子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未怨恨过他,我尊重他的选择”她沉稳的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裕昌失礼,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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