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因私自处置了雍王之事被文帝责骂,已在家中呆了好几日了。那日若不是为裕昌,他也不会去廷尉府。
“少主公,有送礼的”梁邱飞端着东西上前回禀
凌不疑在榻上看书也不抬头直接说道“退回去”
“啊,直接退回吗”梁邱飞询问道
凌不疑不耐的放下书简,皱着眉,道“阿飞,你最近耳朵很不好使,我之前便说过不收任何人送的礼。你今日不仅收了,还端过来”
梁邱飞低下头的,不敢答言,转身离开刚要出房门,梁邱起正巧进来禀报军务,见梁邱飞端着盘子往外走,以为是要放进库房里,随口说道“公主,送的是伤药,放库里做什么”
凌不疑听见公主二字,霍然直起身,肃然问道“谁送的”
两人相视一愣,最后梁邱起回道“裕昌公主送的,说听闻少主公蜀地战事受伤,特意送的伤药”
凌不疑盯着梁邱飞,道“阿飞,你刚刚为何没说”
“少主公,你也没问啊”梁邱飞头越来越低,话越说越轻,他求救的歪头看了一眼梁邱起
后者接收到他的求救,眼一闭,往前一站,拱手禀报道“少主公,有霍氏旧部的消息”
“药放下,阿起你继续说”
如蒙大赦的梁邱飞赶忙将盘子放下,快步退出房间。刚一出房门就拍了拍胸口,差点又要挨军棍了
程少商最终还是去程始与萧元漪面前,说自己想通了,去楼家与楼垚退亲,于是,一行人便去了楼家退亲
退亲后程少商一直闷闷不乐,于是提出想去公主府住上几日,裕昌肯定是答应的,只是萧元漪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有事没事就去找公主,有些吃味了
可程始见程少商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要求,哪里还能不满足,也不顾萧元漪的碎碎念,直接同意。程少商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就去了公主府,反正裕昌阿姊那里都有备着她的东西,倒用不到府里的
在公主府住了好几日,灿灿的调皮捣蛋和裕昌的插科打诨还是有效果的。起码程少商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楼垚与何昭君的事情了,裕昌还专门请了女师教导她木工,
有了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程少商果然开心了许多。
她在一次成功改进水车之后,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想过楼垚了,于是她想着不过是个郎婿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
不过裕昌让她重新制作了一架精巧的小型水车,然后便是连续好几日的教导礼仪规矩,搞得她一头雾水
“今日带你进宫”裕昌没停下手中地拿着簪环在程少商头上比划的动作,随意地说着
程少商吃了一惊,头一偏只听嘶的一声。
“让你要乱动,你瞧”裕昌小心地拿下缠在程少商头发上的发簪
“阿姊,那可是进宫。你又没有告诉我”程少商抱怨道
“等你这次回来,我再向你解释。乖乖地去换衣服,咱们要出发了”说完便推着程少商往屏风后头去
在长秋宫中程少商第一次见到了宣后,与她想象不同的是以为皇后像是泥塑的神像,威严庄重,不苟言笑。其实是一个大美人,还很温柔。所以脱口而出“皇后你好美啊”说完就拍了下脑袋,伏地不起。想着完了完了又惹祸了
听见这话的灿灿首先应和了程少商拍着手开心地说道“好看,好看真好看”
宣后对程少商有几分莫名地喜欢,对灿灿本就疼爱怜惜,自不会因小儿玩笑之语,怪罪于她。所以柔柔地笑道“不要紧,起来吧”
“谢皇后”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裕昌突然开口道“皇后,程娘子的手十分灵巧。改进了一架水车,比现有的水车的水利提升二三层呢”
“是吗,予还从来没有见过”宣后有些好奇地说道
裕昌向程少商挥了挥手让她上前,拿出水车。向宣后介绍着作用。主要是程少商在讲,宣后适时提出疑问,裕昌插上两句,而灿灿则玩着小水车时而冒出些童言趣语。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开心
离宫回去的路上,灿灿早已玩累了,躺在了裕昌怀里睡觉。剩程少商和裕昌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最终忍不住的程少商还是开口询问道“阿姊,是故意让我带水车进宫的吧”
“总要找个由头,给你加点砝码”裕昌摸着灿灿的头发,随意地说道
程少商不傻,裕昌这么一说她就听明白了。先前的婚事众人都说,是她程少商高攀楼垚。所以何昭君的事一出,她就是必须被牺牲的那一个。如今,她把改进的水车献给了皇后,也就是陛下。日后婚事的选择范围便会大大增加,其他人也不敢轻易看轻她
“阿姊,谢谢你”程少商略带着些哭音地说道
裕昌捏着程少商的腮帮,恨恨地说道“不恨我就不错了,我常逼着你念书,拉弓跑步,学那些烦人的礼仪规矩和人情世故,可不得怨恨我”
裕昌话音刚落,就被程少商抱了个满怀“我知道,阿姊是为我好。怕我将来什么都不知道吃苦受委屈”
裕昌见程少商如灿灿一般窝在她的怀里。想着她只是一个年少懵懂的小女娘,前尘之事具为过眼云烟,自己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便是新的开始,新的故事。她也希望程少商有一个新的人生,由她自己主宰的人生
长秋宫殿内,文帝望着宣后桌上宣后小巧水车,出了神
“陛下,予听程娘子细细的解释过,也对比过。确实比现有的水车要增力三至四层,如此看来还是程娘子说保守了”
文帝一拍桌子,开心地说道“好,程娘子好,这裕昌更好”
宣后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文帝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宣后,口中小心地解释道“吓到皇后,是朕不对。神谙不要紧吧”
宣后温柔地笑了笑,轻摇着头说道“予没事。陛下既觉得程娘子好,裕昌好,自然要赏赐一番才是”
文帝胸有成竹的朝宣后一摆手“神谙,很快这个赏赐就会来了”
在宣后疑惑不解的神情中,握住她的手,把人往后殿带去
之后的日子里,程少商便一直跟随裕昌进宫,陪伴宣后。几人在一起谈论书籍,或听着程少商讲解木工知识,或裕昌带来新鲜的坊间趣闻,甚至还带着灿灿一起下到厨房制作新鲜别致的糕点,虽然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程少商在宫中也见识了不少人和事,老好人太子和贤淑的太子妃;当然,太子妃这个贤淑与否是需要打问号,这是裕昌的原话。端庄大方的二公主,程少商在二公主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皇家公主风采。严于律己,公正严明的三皇子,因为自己姬妾家仗势欺人,把人送进了廷尉府,怀孕姬妾吓得直接上吊,听得程少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人还是躲远点好。吝啬铁公鸡,移动花孔雀,跟裕昌阿姊见面说不过三句话,就要互掀老底的三公主,经年累月的仇,打裕昌阿姊说喜欢凌不疑开始就有了。不务正业的五皇子,除去喜欢美人,喜欢吃喝,大概可能也没什么其他毛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五公主,据裕昌阿姊说,她所有和女娘打架的经验都是从跟五公主干仗的过程中学习到的。如果说一个月三十日,她们见了十面,六面在打架,剩下四面都在互放狠话。在剩下的日子就是各自在养伤了
所以今日五公主在长秋宫中出言讥讽,裕昌也不惯着她。两人你来我往,看得程少商目瞪口呆。最后裕昌获胜,五公主跳脚,只能看着裕昌带着灿灿和程少商潇洒离宫
夜里公主府程少商和裕昌同榻而眠,说起今日五公主的事情,裕昌还无所谓地说道“我们俩互相看不顺眼,又不是第一天了”
程少商听得若有所思,无奈地说道“明明皇后那么好,可五公主却是那样的性子”
“所以你入宫也是宽慰了皇后。太子太子妃那样,保全自己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们不成?五公主就更不用提了”裕昌看着程少商,又叮嘱道“可是嫋嫋你要记住一句话,该忍得时候要忍”
“什么意思啊”程少商抱着腿蜷缩在榻上,歪着头看着裕昌
裕昌温言道“今天我和五公主吵架虽然我赢了,但是她日后肯定是要找我们麻烦的”
程少商拍着胸脯,朗声道“难道还怕她吗”
“自然要怕”程少商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裕昌,听她继续说道“五公主是帝后爱女,所谓儿女自然是疼护宠惯的。而他们对我们在疼爱是有分寸的,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分寸,更是我们应该保持的分寸。”
“好难懂,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难懂”程少商伏在裕昌膝上,道
裕昌感慨道“是难懂,这世间的规矩就是这样,我们必须遵守规矩才能活下去”
程少商轻轻点头,“就像我阿母一骂我忤逆,次兄和三兄就要跪地请阿母息怒收回一样。”
裕昌抚着程少商的长发,叹道“没错”
“有错”程少商直起身,争辩道“明明是他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不能事事为自己呢”
“那叫自私自利”裕昌点点她的鼻尖,声音柔缓似春水泛波,安抚着程少商“年少时的勇气是叛逆,大人的顾全大局是懦弱。听说过陛下、皇后、越妃之间的故事吗”
程少商点点头,继续听裕昌说道“陛下若没有这份懦弱,如今的局面恐怕会大不一样”
裕昌握住程少商的手,道“嫋嫋,爱己方能爱人。但这个爱己,不是事事以自己为中心。人生一世,谁都不易。得理不必争尽,留些宽容;凡事不必做尽,留些余德。不要为了个人利益,去欺凌他人;多一些观心自省,少一些挑剔苛责。多一些扪心自问,少一些争执指责。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爱人先爱己,责人先问心。他人有过不深究,于人有恩莫久念。
“啊”程少商浮现出伤感的神情,感怀道“这还是人吗,是圣人吧”
裕昌淡淡惘然,带着一缕神伤的轻愁。道:“所以人生来就有缺点,不必太过苛求自己和对方。”
程少商怅怅叹息了一声,“阿姊,你是不是想到如果我不想嫁人,或者对阿父阿母所安排的婚事不愿意。可以用进宫逃过去”
“我们家嫋嫋最聪明了”
程少商得到裕昌肯定回答,明白一旦她能得到宣后的喜爱。那她的婚事就不会是她阿父阿母的一堂言,若是她不愿嫁人,大可以自请入宫侍奉终身。她阿父阿母可以不答应,但其中的一番拉扯,远比她留在家中的变数,要大得多。想到此程少商看着裕昌,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
裕昌见程少商眼睛红得如同一只小兔,我见犹怜。点了点她的脑袋“这么一位小美人,该把眼泪哭在郎婿面前才是”
“我才不要呢,有没有郎婿我都是程少商”程少商不甘示弱地说道
“嫋嫋,世人大多怜弱惜贫。所以要适时示弱,会哭会闹得孩子有糖吃。在家人面前如此,在郎婿面前也是一样的”
“我阿母就不会像阿姊这般教导我人情世故,为我将来打算。她只会说我顽劣,不听长辈教导,不知礼数”
“其实她有为你想过,只是…”裕昌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倒是程少商接口道“阿姊,我不知道地想过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是啊,对方不知道的考量是最无用的”裕昌摸着程少商的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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