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恨你负义【6】

元旦假期，东方曜回家了，韩信懒得挪窝，只嘱咐东方曜带点鲅鱼饺子回来，东方曜哭笑不得，说我把他们一颗一颗晒干，带回来你再用水泡开来吃好了，韩信笑着骂回去，你大爷。

攒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加上外快，终于换了个新镜头，可今天元旦，韩信连顿饺子都吃不上了，也是，元旦不回家的，不是有女朋友了，就是——

就是像沈召一样，孤魂野鬼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躲着沈召了，但东方曜出现之后，就像是加热高锰酸钾时添进去的那点子二氧化锰一样，他们之间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都一瞬间浓烈起来了。

东方曜和沈召已经玩得很熟了，可韩信心里并不好受，这种感觉太过无理取闹，连同那些无理取闹的梦境一样，让韩信挣扎又难堪，是的，他甚至梦到过沈召。

“出来吗，请你吃饺子。”

微信突然弹出消息，是沈召，韩信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搓了搓脸，孤魂野鬼需要有个人陪，他以前这么给自己找借口，只是现在——

“去哪吃？”

他还是擅长找借口。

到了食堂，沈召招招手，桌上摆了四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沈召跟个神仙一样坐在饺子跟前腾云驾雾，韩信揣着兜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沈召对面，咧嘴笑笑，沈召一抬手，道，“吃，四盘够吗，不够再点。”

“我他妈又不窜个儿的。”韩信用筷子戳了个饺子填进嘴里，大葱猪肉的，韩信嚼了两下就咽了，接着又塞嘴里一个。

沈召突然就笑了起来，“你跟东方曜吃相真的一模一样，我说实话的。”

韩信手上的筷子突然就停了，鼓着腮帮子看向沈召，嗓音沉得吓人，“有那么像吗？”

沈召眨了眨眼睛，夹起一个饺子尝了尝，“确实挺像的。”

那我好还是他好，韩信没敢再问，只是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起身去找食堂阿姨要了两碗饺子汤端回桌上。沈召是吃了饭来的，因而没吃几个就撂了筷子，揣起兜看韩信吃饭，韩信被盯得难受，所以吃得也飞快，饭桌上的气氛就沉了下来。

要是东方曜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大家没话聊的。

新年的第一天，韩信和沈召在食堂吃了顿饺子，相顾无言，内心却翻江倒海，吃完饭，两个人离开食堂，沈召问他干嘛去，韩信说，给女朋友辅导四级，沈召点点头，可以。

新年的第一天这么度过，不是什么好兆头。

考试周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往家乡赶去，东方镜开车来接弟弟，东方曜就拉着韩信一起回老家，一路上东方曜都在揽着韩信聊游戏程序，眼前的男孩总是充满热忱，聊到兴起，猛拍韩信大腿，韩信抱着腿骂骂咧咧，却仍旧是笑着的，说牛的，臭弟弟。

回家就看到一桌子的海鲜——蛏子、大虾、海螺跟扇贝，妈妈见到儿子回来了，忙开锅煮饺子，边拿勺子推着锅里的饺子，边问韩信外边冷不冷，冬至吃上饺子了吗，食堂是不是还是那么难吃呀，累不累啊。

冷，吃上了，不是特别难吃，贼累，只是韩信没开口，他把行李箱和背包扔进卧室，整个人直接朴在了床上，而后拥着被褥，长叹了口气。

假期里，东方曜偶尔会来找韩信一起打PVZ，这让韩信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是“小时候”这种东西，就跟初恋女友一样，你留不住，又总是惹人怀念，却也只能是怀念了。

韩信抽出被东方曜按住的手，和东方曜换了个位置，说，看你玩会儿，手指头都点麻了我。东方曜点点头，不小心种错一棵向日葵。

过完年又开学，春暖花开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他们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凑到一起吃顿饭，东方曜就去北京参加建模比赛了，几个学长坐在动车上，兴致勃勃地畅谈着未来IT行业的发展前景，东方曜一脸向往地听着，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摸出来一看。

“带两只烤鸭回来。”韩信。

“［红包］。”沈召。

东方曜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先回谁比较好，索性直接无视了，过了一会儿，又翻出手机来，点开了那个红包，666元，东方曜咧嘴笑着，锁上了手机。

学长带的团队拿了三等奖，东方曜分到了两千块奖金，等他乐呵呵地回到大学的时候，韩信却已经去青海采风了，留沈召一个人给东方曜接风洗尘。

东方曜往嘴里塞着春饼卷烤鸭，嘟囔着韩信为什么不告诉他。沈召只说，各有各的事要忙，总不能一辈子绑在一起吧。东方曜歪着头，笑了一声，这样啊。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的好天气，篮球协会照旧开始主持全校性的篮球赛。每个专业的各个班级之间先比赛，接着是专业与专业之间、院与院之间，最后会角逐出全校的三强。

计科院这种技术性宅男比较多的学院，身高如东方曜，自然是被抓了壮丁，东方曜没什么二话，只表示，自己空有个大高子，其实体质不好，也不太会打篮球的，大家只说没问题，打着打着就会了。

作为替补队员，东方曜看着队友们小打小闹地赢了几场，倒也挺开心的，可谁知道他们班一路顺风局，莫名其妙地成了院第一，东方曜惊讶之余，就有点担心了，班代表抽签抽到的是工商学院，码农vs会计，班里男生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想赢。

那天下午，东方曜穿了件黄色T恤，外面套着自己的篮球服，背后印“13号，东方曜”，他坐在篮球场边的铁围栏下，看着同学们满场跑着。对方突然一个传球，同学跳起来抢断，直接摔到了地上，这边举手暂停，裁判吹哨，东方曜心里骂了句“我操”，赶忙去问什么情况，要不要去医务室之类的。队长摆摆手，说东方曜你替他吧，东方曜愣了一下，说好。

情节在意料之中，东方曜篮球打得很烂，反应也慢半拍，本来就大的分差，现在被工商院追到悬殊，院与院之间早来就有的分歧愈发明显，场上有人开始喝倒彩了。

沈召慢悠悠地走进篮球场看比赛，他问了问哪边是工商院的，然后走到了这边的球场旁，比分已经碾压了，对面的人吃准了东方曜不会打球，便戏弄东方曜，轮到东方曜好容易抢了一次篮板，准备传给队友，甚至没有队友想接球了。

“他妈的欺负人是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继而骂道，“打个篮球至于吗，不是已经赢了吗！”

东方曜抱着球闻声看去，沈召站在人群边上，风吹过，长而细密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这人似乎很生气，双手握拳，甚至在微微颤抖。

碍于沈召是大三的学姐，工商院的男孩们没再说什么，东方曜这边也有了台阶下，好歹是挨过了最后三分钟，比赛结束，输得惨烈，所幸东方曜平时人缘不错，也没人再说什么，至于那几个队友，也确实是觉得操蛋吧。

东方曜没再理他们，转身去找沈召，身边却突然跑过来个女孩，给他送了瓶矿泉水。东方曜顿了顿，还是接下了，道了声谢，那女孩却还是不让他走。东方曜眼见着沈召走出了球场，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那女孩，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周末、周末要一起看电影吗？”

这女孩经常在下课之后偷偷看他，东方曜知道，只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周有事，改天再约吧。”

东方曜拽过背包，边脱篮球服，边小跑着出了球场。沈召站在路口等着东方曜，没走远。东方曜笑嘻嘻地跑过去，问她怎么来啦。

“往后少揽这种活儿吧，”沈召望着球场那边，又抬眼看这小子，“那女孩刚才就挺担心你的，你直接把人家给拒了？”

东方曜“啊”了一声，转了转眼睛，又道，“我不喜欢人家嘛。”

沈召笑了一下，“那你喜欢谁啊？”

东方曜顿了顿，摇头，带点鼻音的嗓子沉下来，到有几分郑重了。

“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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