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你还有多久才回来呀?”
“快了,再有两三天吧。”
“你快回来呀,我请你吃烤鸭,我奖学金都要花完啦。”
韩信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对话框,笑了一声。
东方曜这小子颇有天分,选对了专业,如今还得了奖,回想起以前,倒多了点岁月无情的味道。
韩信不坦诚,他对东方曜小时候的事也同样印象深刻,只是他从来不说。
小学的时候,东方曜总是和同学打架,每天下午放学都是灰头土脸的,趴在教室门框边喊他,韩信就收拾好东西,拉着东方曜回自己家洗澡。小男孩们窝在浴缸里脸对脸吐泡泡,极少数情况下,东方曜会不开心,韩信就潜到浴缸底又从东方曜面前钻出来,吓他一跳,两个孩子就又玩闹起来。直到韩信的妈妈喊一句,“吃饭啦”,男孩们便像小泥鳅一样跑出浴缸了。
两个人抱着饭碗凑到电视机跟前看重放的83版《射雕英雄传》,片头曲响起的时候,画面里是一轮红日,东方曜盯着屏幕看,韩信就盯着东方曜脸上的小伤口看。
确实,韩信的印象里,东方曜没有哭过,尽管他也几乎没有打赢过几次,但他不爱哭,无论是被那群混小子骂“野孩子”,还是数学成绩不及格,那孩子一直是笑着的,并且坚持着自己——到现在,不管是做蠢爆了的4399小游戏,还是选择了计算机这样一个和热爱、梦想这种虔诚的名词有关的专业,都是如此。
韩信沉了口气,他终究是有些羡慕和心疼这个弟弟的,因而他对东方曜的性格和行事向来关照又纵容,他自觉有这个责任,更应该扮演好这个角色。
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小镇的宾馆设施并不好,床铺贼硬,韩信动动手指,又回道。
“王总出息了,以后也要好好努力。”
“你在说什么啊,我傻了,跟临终关怀一样的。”
“神他妈的临终,夸你两句都不行了,膨胀了?”
“等你回来吃🔥+🦆。”
“哈批!”
四月底,韩信马不停蹄地从青海赶回来,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挑照片、修图、出片,编纂了几本相册,接着又跟着老师跑去上海参加比赛,生生忙活了一个月,东方曜正在被大物和算法折磨地一把一把掉头发,而即将大四的沈召回了一趟家,她老爸找她谈事情,一些沈召不想听又不得不听的事情。
“要不就听你大伯的话,念研究生。”
“又要给我找关系吗,我这个样子,顶着三百分学工商管理,然后又让我顶着一片红的成绩单上研究生,有点好笑,我说实话。”
“那就回来,家里的公司不缺你一碗饭吃。”
“爸,你就从来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想做什么有什么用,难道不是‘能做什么’才更重要吗?”
“我…”
无法交流,沈召转身回了房间,摸出手机准备定机票回学校,就看到朋友圈里转发的“xx大学||xxx摄影大赛一等奖作品赏析”。
一等奖,不知道有没有韩信?
沈召心情好了许多,点进文章,开始慢慢翻找。她见过韩信的作品,虽然她是个连构图都不懂的门外汉,但她也看得出那些照片好看,跟旅游杂志上的照片一样好看。
一路找下去,感觉每一张都像是韩信拍的,可能是个作品集吧。
沈召一张一张看着,化冰的青海湖,人烟稀少的小镇早市,抱着汤碗吃面片的小女孩,韩信进步了,沈召在心里颇为中肯地评价着,这已经比旅游杂志还要好看了,点开那张吃面片的小女孩的图片,长按,保存,接着退出去,继续往下滑。
蓝的天,蓝的水,直到最后那行蓝色的字。
作者:xxx xx大学摄影系教授。
什么意思?
沈召往上翻,又往下翻,这一系列照片全是这个老师的作品,那韩信的呢?沈召继续往下翻,在文章最末尾找到了韩信的三张照片,焚香的喇嘛,飘扬的经幡,和破败的野寺。
沈召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一声,起身穿上外套就要出门,她父亲在客厅呵斥她,问她去哪里,母亲也跑出来劝,说阿姨都开始准备晚饭了,你去哪里啊?
她只撂下一句话,“我回学校了。”
飞机要晚一点,沈召直接买了高铁票,三个小时到站,打车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学校里有长辈正推着婴儿车遛弯,也有三五结伴的女孩们刚逛街回来,沈召直接打电话给韩信,等着韩信接通的功夫,她还买了盒烟。
“喂,咋了姐姐?”
沈召推过去一张一百块,摆了摆手,直接拿着烟和打火机走了。
“你在哪里啊?”
韩信愣了一下,“琴房,怎么了?”
“我去找你。”
“哎,你不是回家——”
嘟——被挂断了。
韩信不确定待在琴房等沈召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坐在手鼓上抽烟,右腿不住地抖着,还有一个月,他就结束大二,步入大三了,他有很多新的想法,如果能够好好去做,效果应该不错,这么想着,门被打开了,沈召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亚麻棕的头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都有些匆忙和狼狈。
像是跑来告白的,这个念头在韩信脑袋里一闪而过,却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那个脑残老师又抢你的作品了?”沈召摔上门,问道。
韩信心头一震,“不是,这次不是——”
“这次不是,他妈的哪次不是啊?”
“你为什么要把作品给别人啊?就这么一直被老师捏着,他能给你什么好处啊,哦,看他得了奖,你心里好受啊?你怂爆了,你知不知道?”
“我真的不懂,韩信,你干嘛总是把自己的东西推给别人啊?”
“我操,”韩信几乎是笑着骂出来的,浑身压抑不住地颤抖,他仔细分辩着这几句话的意思,点头,又摇头,接着从手鼓边站起来,沉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召偏头看了韩信一眼,“我他妈当然知道,我说你怂爆了,韩信,我说你——”
“沈召,我不是你。”
“我没你那么有钱,也没你那么有权有势,还是你觉得你爸给你走后门挺光彩的?是,我怂爆了,你多牛逼啊,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专升本的召姐啊?”
“干嘛把自己的东西推给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呢?”
耳边炸起忙音,沈召愣在原地,咬着牙,眼尾通红地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心脏正因为极端的愤怒而狂跳不止,沈召深深地换气,然后点点头。
“算了,没必要。”
沈召转身刚要走,东方曜推门进来。沈召看向东方曜,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东方曜张张嘴,看向韩信,韩信手里的烟盒已经捏成了一团。沈召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门,东方曜回头看了眼沈召,又转身往韩信那边走去。
“你们怎么——”
“东方曜,出来陪我!”
东方曜抬手刚要拍韩信的肩膀,走廊里传来沈召的声音,而他的手已经被韩信躲开了。
“去吧。”韩信道。
把自己的东西推给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呢?
东方曜走到琴房后门的时候,听到了这句愤怒的话语,韩信低沉的嗓音几乎要撕裂开来,但是除了无边的愤怒之外,东方曜还听出了一些自暴自弃。
其实他也挺想问问他的,你干嘛总是把自己的东西推开呢?
王者乙女堆放处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