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亡

夜已三更，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秋夜，天上浓云万里，一派平和，地上却是哭叫喊杀声混成一片

城门发岌可危，寒江城中流言四起，居民乱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糟糕的方向疾驰

路人：公子！是公子来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所有人开始四下张望，最后终于看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身影

碧衣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也被点燃了。但这火光比起先前的流言之火更明亮与耀眼

玉泽手执长戈，一骑当先。马蹄过处，流言不攻自破

公子没有抛弃寒江，他还在！

路人：那可是熙军？!

玉泽之后，跟随着数十个执戈披甲的士兵。人群中有而立不惑之年的人，立刻就认出了那是曾经熙军的轻甲

他们自西向东，目的不言而喻

这是靖安之难中收复宣京、挽楼字于将倾的熙军；亦是寒江水患中，拯救无数性命于绝境危难的熙军

与熙王的一切，似乎都带着一些传奇。人群重新沸腾了起来，即便熙军数量只是寥寥数人，亦不妨碍他们倾注自己的期待

路人：熙王一直照顾着寒江，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熙王世子亦是熙王，危急关头谁也懒得去厘清其中的身份关系，只想着一同抗卫

一时间“我家有锄头”“我家有铁锹”此起彼伏

只是现在城门尚在，还不到要他们面对敌手的时候

花绾吟（花家主）俞大哥！快把所有人都带去安全的地方安置！我去东门一趟！

寒江之危犹在，她嘱咐完俞不平后，立刻就赶往东门

城墙上，玉泽与杜怀音正站在一处商议着什么，宣望钧已经不见踪影

杜怀音（游侠）：公子，你真要这么干？

玉泽（熙王世子）：城门坚持不了太久，与对方交手是早晚的事

玉泽（熙王世子）：与其等到那一刻，不如我们出城迎敌，留寒江城中一个干净，也避免伤及百姓

虽是守门不出，但在对方接连进攻之下，护卫军伤亡众多。城墙上血腥之气充盈四处

对方根本不留余地，不过是受“山匪”身份所限，调用器械止步于投石车，否则东门早已不存

杜怀音（游侠）：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说公子你真要自己带兵出去？

玉泽（熙王世子）：熙王府上下，都没有让士兵上阵杀敌，自己退后的道理

玉泽站在城墙边上，向下打量着城墙下的形势

一眼望去，羽箭、飞火遍地，亦有不少人倒在战火之中，但后来人没有因此停下

或许城下之人知道玉泽出现，攻势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歇，像是等待他一般

玉泽（熙王世子）：敌众我寡，死守不是良策。不如我们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捣黄龙

他说话时，始终看着城下。一双碧色眸子没有游移，而是一直锁在某一点，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对手藏在人群中哪一处

花绾吟（花家主）我也去！

她从城中赶回，正巧听过二人对话

杜怀音（游侠）：你怎么回来了？

玉泽（熙王世子）：不行

花绾吟（花家主）花家世代亦是军将，也没有后退的规矩！我是替寒江百姓守这城门，既然要打，我便不能后退！

她略过杜怀音的话，直接回应了玉泽。为了寒江百姓，这本是宣望钧所言，但经历半夜，见过离散、听过哭喊，她心中亦作此想

玉泽（熙王世子）：战场瞬息万变，我可能无法照顾你周全

花绾吟（花家主）我不需要谁一直保护我，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玉泽（熙王世子）：你是花家少主，不当以身犯险！

花绾吟（花家主）说远一点，自古便有御驾亲征，说近一点，先生不也要亲上战场。谁不是背后背着别人的性命？想图安全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离开明雍

花绾吟（花家主）事有可为与不可为，认定的事情就应当全力以赴。花家要的是敢做敢为的少主，不是畏首畏尾的少主！

寒江这一劫，不知道是谁布下的棋局。但不管是谁 都不该拿别人的性命，尤其是万众的性命当棋子。尽力去保护无辜的人，这就是她现在认定的事情

杜怀音（游侠）：那我也去！守了半夜的门，不如出去跟他们打个痛快！

杜怀音（游侠）：铁柱！准备开门！

世子要身先士卒，城墙上的护卫军听闻后皆大受鼓舞

世间谁没听说过权贵的故事？但那些故事中，有几个有勇有谋，又有几个敢作敢当？又有几个敢为人先？

顷刻间，人人自告奋勇，要与玉泽一同出城迎敌。即便是已经负伤的士兵，也撑着站起来，提起手中武器要追随主将

玉泽（熙王世子）：杜统领别冲动。两军对阵并非江湖上的单打独斗，亦需谋划

想在万军丛中取人首级，这件事说起来英雄，做起来却不易。如何分兵，如何缠敌，何人擒王，桩桩件件皆是难题

玉泽将计策快速地与众人说过。护卫军中无人有异议，从世子出现到先之以身，再到此时出谋划策，每一步都足以令人信服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此事方定

城门上，被撞破的裂口一处接着一处，对战双方已能透过缺口望见彼此，不过一门之隔！

乍然一看，外是盘踞白鹅山的“匪贼”，内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护卫军，双方势均力敌。但若仔细论起来，护卫军根本不是对手

此战难打，玉泽等人心知肚明。现下，玉泽率领众人已经阵列门前。人人神情肃穆，皆清楚自己肩上的分量

“山匪”来势汹汹，喊杀震天。若此战不胜，他们身后的妻子、亲朋、邻里……又何以焉附？

玉泽（熙王世子）：乱匪不灭，故土何安！

玉泽（熙王世子）：今夜，便叫天下人看清我寒江儿女的骨气和身手！

玉泽高举长戈，振臂一呼，万众呐喊喧嚷之中，仍是人人听得清楚

玉泽（熙王世子）：只可战死，绝不后退！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八个字，已足以撩动热血、振奋人心

城门开启！

战场之气扑面而来，对手张牙舞爪近在咫尺。先前因晚归而丧命的寒江居民，此刻倒地的模样也叫人看得清楚

生民何辜！凡见此一幕者，无不血气上涌，人人咬牙切齿，握紧了手中兵刃

玉泽（熙王世子）：愿与寒江共存亡！

众人：愿与寒江共存亡！!

千人齐声同呼，声音竟压过了门外“山匪”的挑衅叫喊。人在其中，被这呼声包围着，真如同天崩地裂

城门缓缓打开，对手已提刀而待。连战马都被紧张的气氛感染，低声嘶鸣。她转头看向玉泽，他的脸上唯有坚毅

她与玉泽同未真正上过战场，但他却指挥若定考虑周全，绝非是纸上谈兵

前后治水方略，后有对敌计策，除了学问扎实，玉泽还比她多一样，他敢。他说一便是一，绝不左右摇摆，也绝不瞻前顾后

或许过往十几年中，他都在看不见的战场中打转，以至于到了这一刻，才坚决果断，镇定自若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面对，即便是一人一骑也敢冲锋陷阵一往无前，谁都无法阻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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