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饭桌上,莫寒毫无隐晦的将人事调动的消息悉数透露给吴哲晗,对于吴哲晗并无太多反应,只是淡淡的表示,自己会静待正式任命的下达。倒不是她甘愿放权,虽然没有明言,但她心里想到的却与於佳怡不谋而合,眼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再因小失大,惹得王子杰不痛快呢。不过当她和戴萌听说接任者竟是刘力菲,脸上纷纷闪过不悦的神情,忍不住吐槽了几句,而后也就暂时放下此事,与莫寒聊起了别的话题,这夜晚本就应该开怀谈笑,她们终日操劳,也不想再为此而伤神了。
十点钟刚过,感觉意犹未尽的三个人也起身散去,吴哲晗与戴萌同乘返回孝陵卫,半路上二人出奇的沉默,只是在汽车即将驶离市区的时候,戴萌忽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吴哲晗,叹了口气,随即大声的发起牢骚,“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本以为上面能格外关照我们,谁承想会派这么个废物来统掌第七集团军,也不知道杨宇馨……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她的提议,兴许就是老头子的意思,这不关她的事,也和於总长无关,既然他不喜欢我再待下去,那我也不和他争一时之长短,去好好当我的局长,落个清闲自在养身体不是也挺好的么。就是苦了你们大家,以后就得和刘力菲经常打交道,我尤其担心你和毛毛,你们的暴脾气说来就来,真怕到时候再和她起冲突,让老头子从中挑刺,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吴哲晗侧过头,反倒是很平淡,甚至还微笑着,夹杂些许调侃的味道回应戴萌。
“诶,我知道,她毕竟是个外人,我也能控制自己,毛毛的话你也不用太担心什么,以后我们可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戴萌微微点头,言语轻柔的说着,这时候车窗外的天空零零散散的开始飘雨点,但也不稀奇,江南的梅雨季节已经到来,只是外面的世界显得影影绰绰起来,略沉默片刻,见吴哲晗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戴萌索性继续道,“说了这么多,我其实只有一个意思,第七集团军是我们的家,眼见它从一个旅扩编成现在的规模,可是如今家长要换成外人了,我舍不得……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我们一直不晋升该多好,也就不会和现在一样,眼看着同期们天各一方,特别是消音,和我们总是聚少离多,也不知道她在北满怎么样了……”
“怎么,芮哥好不容易平静了,你现在又日思夜想她了”吴哲晗咧嘴一笑,打趣道,“不过她最近不是也要回来述职嘛,大家还能借机见一见面。哎,不说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高高兴兴和消音吃顿饭,也就不烦心了。”
也许是对好友重逢的期待冲淡了原本的阴霾,戴萌也不再愁眉不展,淡淡笑一笑,车内的气氛骤然轻松,外面的雨势渐渐转大,车子也很快回到司令部内,下车向着大楼走着,即将迈入大门的一瞬间,戴萌忽然驻足回望市区的方向,惟见夜幕之下,茫茫钟山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随之而来的,则是她满脸意味深长,若有所思,吴哲晗很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开口,任凭戴萌独自凝神远眺一阵,然后默默走进寂静的办公楼。
走出会议室,莫寒伸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刚才的例会稀松平常,与其说在讨论,倒不如形容为於佳怡向众人宣布总部的各项命令,再象征性询问一下与会者的意见,也就到此为止了,散会之后,莫寒和几个将官略微寒暄几句,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未处理完的公务,又匆匆忙忙赶回办公室去,还有一分钟路程的时候,她抬眼看到了程戈,正在门口踱来度去,似乎急于见到自己,于是加快了步伐,来到她面前,淡淡问道,“是有什么要向我汇报的要紧事吗,孔参谋长什么时候到达帝都?你问过龙江方面了没有。”
“是,长官……我们进去说吧”程戈抿着嘴点头,不等莫寒再说什么,即刻推开门和莫寒一齐进了屋,而后小心翼翼郑重的关好,此时莫寒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直勾勾盯着程戈,示意她有话赶紧说,略犹豫一下,程戈缓缓把手中的文件夹摆在她面前,像是下定了极大决心,低沉的又开口,“一个小时前,龙江确实向总部报告了孔参谋长的消息,不过……您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从程戈的语气表情当中,莫寒已经觉察出异样,立马站了起来,严肃的追问。
“冉司令发来的电报上说……孔参谋长24日早上在前往龙江开会的路上,遭遇了严重车祸,经过了两天的抢救仍然是无济于事,中午时分在龙江陆军医院去世了……”程戈也是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但此时却罕见的表现出怯懦,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更小了,几乎是咬着牙把这个震惊的消息简要告知了莫寒。
莫寒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程戈看了足足半晌,才哆哆嗦嗦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上面所说自然和程戈的报告别无二致,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老天爷没和自己开玩笑,失魂落魄的合上文件夹,她几乎是一头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暗淡无光的呆呆望着门口,大脑嗡得一声,顿时一片空白,耳边接着充斥着一个空灵且巨大的声响,自己是否真的认识一个叫孔肖吟的人,她又是否真的存在过,但现在妄想一切又有何用,好友终究是意外的去了,她的生命轨迹以一种无法接受的方式戛然而止,哀莫大于此,可莫寒却哭不出来。
一旁的程戈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完全理解莫寒的心境,任凭她无言以对,办公室里陷入死寂,直到半晌后,莫寒又问,“於总长……她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没有,我也是一接到消息,就先过来找您来了。”程戈短暂的迟疑,立马回答。
“那好,我亲自去汇报……”莫寒面无血色的站起,伸手就要拿起文件夹出门,谁料想她忽然感觉自己血气上涌,头脑混沌,几乎是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随即心口出一甜,猛得喷出一口鲜血,程戈彻底被震惊了,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这才不至于摔倒。
“长官,您要节哀啊,事情已经如此,等一下我去向总长汇报,您先缓一缓……”莫寒双眼紧闭了一两分钟,才费力睁开,但整个人都精神萎靡不振,程戈生怕她再急火攻心,连忙安抚,待好一些,又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感觉莫寒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忙不迭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要赶去於佳怡的办公室,临出门之前才发现那上面还遗留着莫寒的血迹,又抓紧时间擦拭干净,急匆匆的走了。
不消两个小时,这桩大事就直达王子杰的案头,而这位国内一人的反应,也不过是比莫寒稍好一些,被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缓过来之后,只是淡淡的祝福於佳怡,立即着手抚恤孔肖吟的家人,并且依照阵亡将士的待遇处理身后事,於佳怡领命了就转身去忙碌,可这件事却不经意间在王子杰的心中扎根了,如今敏感多疑的他,甚至在沉默中联想万千,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叫来了苏杉杉,由她暗中仔细调查这场车祸的始末,布置完毕一切,他的心绪才算是安定下来。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尽管莫寒再三周全隐瞒,可也仅仅是隐瞒了三天,随着中央通讯社的一纸报道,孔肖吟的死讯立时天下皆知。平素就严肃的孝陵卫之内,更加压抑万分,那些爱说爱笑的人,整天均以死寂沉沉的面孔示外,也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这里迎来的新的主人,大家心里哀伤万分,可碍于情面,还是强颜欢笑面见了长官刘力菲,刘力菲同样心中有数,自己毕竟是初来乍到,因此只是和各位将官简单认识一番,匆匆结束了会议,带着一干副官秘书先去熟悉自己的工作环境了。
“这个老相识,兜兜转转居然又和我们见面了,也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走出会议室,张语格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拉过赵粤,二人和其他人分头离开,一路溜达到了楼后的空地花园边,挤出一丝笑意,带着嘲讽的口气,淡淡道。
“这也许就是缘分……不,应该是天意”赵粤心知其意,也笑着抬手向上指了指,但她脸上的笑,忽然间凝固了,转过身背对张语格,重重叹着气,陡然一转,“消音就这么离开了,我听朋友说,老头子已经给了她一份莫大的哀荣,从人情来说,这也足够了,可仔细想想,我们从此又少了一只臂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人死尽哀情,这是应当的礼数,我就是怕,怕老头子他又要借机兴风作浪,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五折调走,让这么个东西来管着我们,唉,日子更难过了,我现在担心大哥她们……她一定会赶来奔丧,几年之内连丧好友,换成谁也不能不在意呐。”张语格没有挪动身子,目光紧紧咬住不远处的松树,也是一番感慨万千。
“我会安慰好大哥的,关于这一点,老戴已经和我聊过了,死者长已矣,我们还是多为了活着的人着想吧,战斗仍在继续,你看看,现在的天子脚下,真是风云际会。”赵粤轻柔而言,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我们这些人啊,自从踏进陆大的校门,就注定此生要面对一场接着一场的搏杀,可是我现在只是感觉……没有了当初的了无牵挂,这肩膀上的将星,怕是有万斤重。”张语格难得发出忆往昔的感叹,赵粤听罢,心中骤然五味杂陈,正琢磨该如何接话,猛得一转身,才发觉张语格不知何时已经走远,她长舒一口气,也迈步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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