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璀璨的一夜还在继续,只不过晚餐时间就要过去了,兴朝路上逐渐稀疏了人声,许多餐厅酒吧已经准备打烊,忽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豫宁楼外,开车的人匆匆忙忙下来,瞥了一眼门外的街道,就一头扎进了里面。吴哲晗之所以要在这个时间独自来此,也是因为对请客之人和她的心思谙熟于胸,毕竟就那封盖着火漆印的请柬都是被人悄悄塞进她家门口邮筒里面的。而要说起她走进的这家饭店更是大有来历,豫宁楼原是直属作战局设在帝都的一个隐秘联络点,平日里的生意当然一般,但在一些日子夜深人静之时,这附近就会出现一些牌号奇怪的汽车,以及来去匆匆的人物,久而久之,帝都的老百姓也就对这里的用处猜出了八九分。
按照请柬上给出的位置,吴哲晗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今晚的包厢,服务生推开门,里面早就坐等着一位了,吴哲晗抬眼一看,心里不禁踏实了许多,自己果然所猜不错,而里面的人见自己邀约的客人准时到了,也笑逐颜开,“吴司令晚上好啊,实在是抱歉,在这个时间约您出来见面,平日里你们镇守帝都劳苦功高,总司令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今天我就请客做主一回,您也用不着见外,尽管随意点单”苏杉杉说着放下雪茄,一反常态的表现出热情。
“苏局长请我来吃豫菜,按说我从命就是了,可惜晚上也赴了别人的宴会,如果苏局长喜欢,就多点些自己喜欢的吧。”吴哲晗面无表情的落座,信手翻了翻菜单又轻轻放下,把话题抛还给了苏杉杉。她这样的神态倒不是因为紧张,只是眼前这个笑面虎总是来者不善,她一开始不准备表露太多,想听听苏杉杉会说些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了,饭吃不下,正好喝喝茶聊聊天,现在这时候新鲜的信阳毛尖也上市了,尝尝鲜当然更好。”苏杉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服务生见状就离开了。
不多时一套清一色钧瓷茶具摆上了桌子,苏杉杉替吴哲晗满上茶,心不在焉的品了几口,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不知道吴司令是不是习惯这里的氛围,可能对于你们苏浙之人来说,这里太过严肃庄重,失了几分淡雅清新。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恰恰代表中原的气派和底蕴。中原之地的人中庸本分,讲究厚德载物,但是四战之地也造就了河南人天生警惕的心性,实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
“要说起河南省,确实是块宝地,禹铸九鼎汤定商基,王气所集韵势不凡,虽说这九鼎屡次迁移,可天下人心不易,这也是楚庄王为何问鼎之轻重,周天子回答说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如强秦霸楚虽有雄兵,但失德失仁亦失江山,周王虽居德行为天下共主,但天子手下无兵无将,只空口言德又怎能坐拥天下……说来都是往事了,我们也不必替古人担忧了,我想苏局长特地请我到此来,不会只是为了讨论何谓仁德,何为天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吴哲晗喝着茶,静静听着苏杉杉的话,一边琢磨如何应对,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自己见招拆招就好,待一杯茶饮尽,吴哲晗微笑着放下杯子,悠悠而言道。
苏杉杉听罢只是轻笑,略挑了挑眉毛,紧接着说道,“吴司令果然是明白人,那我就开门见山,说说我的意思吧。前一阵总司令遇刺一案和贵集团军冯薪朵代师长的自杀案现在都已经审结,你也是当事人,我们交流起来也就方便多了,总之这与冯薪朵脱不了干系,那名枪手就是她指使的,而且还让黄顾问死于非命,影响十分恶劣,不过调查结论还没有对外公布,总司令打算斟酌之后再宣布,这些天我总到官邸去,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的处理异常慎重……”
对方刚刚开口,吴哲晗不由得内心一紧,虽说之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禁不住,与坐同样镇孝陵卫的戴萌不同,她始终处在惊恐万分之中,因为她害怕,生怕自己与冯薪朵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有朝一日被人抖落出来,可眼下自己要面对的人恰恰就是专司锦衣卫的苏杉杉,自己又岂能妄想能蒙混过关,尽管脸上毫无波澜,而暗地里她心头早就是翻江倒海了,但吴哲晗更清楚,现在绝不能方寸大乱,这样更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转念间她忽而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自己和冯薪朵之间的关联真被苏杉杉发现了,自己今天就不会四平八稳坐在这地方喝茶了,这么一想,吴哲晗躁动的心顿时又安生不少,她力图和苏杉杉周旋下去,稳了稳神思,她接过话题,“苏局长日夜操劳,我们也都知道,其实这些天中央警备司令部也没闲着,我也忙着善后,毕竟出了这种事,难免影响军心,当前稳定压倒一切,最关键的是冯薪朵和我们这些人同属陆大十一期,同僚之间的情绪也不能忽视……”
“吴司令这话倒是不错,安抚下属是必要的,不过……总归还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苏杉杉淡笑着打断还准备接着说下去的吴哲晗,以一种难能琢磨的眼神盯着她,语气漫不经心,但吴哲晗听了却是一颤,脸上迅疾略过一丝差异,虽然转瞬即逝,然而逃不过苏杉杉的眼睛,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她要每时每刻都掌握主动权,好戏终于要开始了,既然胜券在握,那还何必急于结束游戏呢,“吴司令也用不着那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你现在身在险峰,虽然无限风光,可个中滋味只有你能体会到,眼下又遇到难关,可别人又帮不了你,你也不敢寻求帮助,生怕出了岔子,所以也就只好在香烟缭绕里求佛祖指点迷津,不过现在这样的人已经出现了,就看吴司令意下如何。”
苏杉杉不紧不慢,三言两语就把吴哲晗堵到了死胡同里,而吴哲晗的额头甚至开始微微冒汗,她深知苏杉杉在暗示什么,这关乎自身性命,眼下已经别无选择,只好顺着她所指的路走下去,她不敢想象失败的结局,曾艳芬的例子就摆在不远处。而回答苏杉杉也不是什么难题,微微垂下眼帘,她的口气也软了,“我想知道,苏局长想要如何帮我?”
“这很简单,既然吴司令刚才也说了,稳定压倒一切,那么言论上自然要一致,否则流言四起之下怎么可能求稳。我看用不了多久,调查结果就要公布,只要吴司令能承认并且劝导好属下,这就足够了。”苏杉杉见吴哲晗服软,当即抓住机会,进一步道。
“这……倒是不难,我身为集团军司令,安抚军心是本职工作,只是我很好奇,苏局长如此大费周章请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吧。”吴哲晗一听此言,略微一皱眉,握着茶杯先是不语,嗣后带着令人玩味的口气反问道,因为她对苏杉杉这番说辞并不放心。
苏杉杉难得爽朗的笑了,摆摆手很风轻云淡的回道,“哪里哪里,吴司令也太把我看成势利眼了,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路也就好走。况且还是你这样战功显赫的大英雄,我岂有不识之理?将来混迹帝都,身边没有几个朋友怎么行,吴司令有难处,我伸手帮一把不过举手之劳,这万一以后要是我遇到不好摆平的事,还希望吴司令能略尽绵力。”
今晚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虚情假意,吴哲晗原本就厌烦,眼看两个人谈得也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手表,打算离开,“那是当然,投桃报李的交情才能长远,只怕往后我这里需要苏局长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苏局长不要嫌麻烦就好……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你我都是万事缠身的忙人,改天我做东,一定请苏局长促膝长谈。”
“也是……那好,我就恕不远送了,不过临别之前我还想问吴司令最后一个问题,作为军人何谓武德?”苏杉杉恰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就在吴哲晗起身准备转身离开想时候,她忽然又开口,似乎是意犹未尽。
“古今称德者甚多,有德者甚少。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军严整治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武德与权谋手段并不太多关联,满嘴仁义四处讨好温情脉脉之辈,只会让人虚伪地更看不起。”吴哲晗闻声站住,回头一字一顿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大步流星的向着楼下走去。
这话中夹枪带棒之意,苏杉杉当然听明白了,面对自己这番不怀善意的拉拢,吴哲晗虽然不好明面上推辞,还是免不了委婉的抗议,不过自己的目标既已达到,让她吴哲晗贬损几句也无妨,苏杉杉对此倒是不在乎,之前多少日夜的煞费苦心,远比不上这一次的天赐良机,她为自己赢得一局禁不住狂喜,也自当好好庆贺一番,正好那壶茶还足够自己慢慢享用,于是她又坐下来安静的品着,顺带一遍遍回想刚才的场景,兴致所至还哼起了小曲,直到夜半无人,才慢悠悠的回去。
这场秘密会面过去五天之后,国保局正式对外发布了关于冯薪朵之死的调查报告,与吴哲晗事前得知的如出一辙,其中承认了冯薪朵属于自杀身亡的既定事实,而至于原因,报告中则是归咎为冯薪朵多年在海外常年从事情报工作,一些不能公开的经历使她逐渐出现了精神和心理上的疾病并愈演愈烈,最终造成轻生的局面;而有关清棠馆刺杀案,只是用寥寥几笔叙述了冯薪朵亦牵扯当中,相关情况有待后续调查而了事。对于这份火速出炉的调查报告,许多人虽然在心里明白这其中猫腻繁多,但碍于涉及重大,谁也没有多言,选择了接受和默认,不过莫寒却是个例外,毕竟一向爱较真的她怎么可能轻信了如此漏洞百出的结论,偌大的帝都当中一定有人也和自己相同,兴许正掌握着不可告人的真相,正等待自己去发掘,轻轻把报告放在一边,她转头扫了一眼工作表上的行程安排,后天就是绝好的机会,她为此振奋,却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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