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部长，常务局的王局长已经到了。”张宇辉的秘书轻轻推开门，来到他面前站稳随即报告道。

“哦，那快请他进来”听到秘书如是说，张宇辉先短暂的一愣神，进而才放下疾书的钢笔，一边吩咐着自己的秘书，不多时王梓瑞迈步进了门，张宇辉严肃已久的脸上也随之绽放一丝笑容，连忙起身迎上去，热情的招呼自己的老哥们，“梓瑞啊，有一阵子没见你了，今天怎么突然不声不响的来了军法部啊？小程，你去倒茶。”

“哦……老张，不用麻烦了，现在我手头确实遇到了件要紧的事，这想来想去，也就是找你最合适”王梓瑞落座，忙对张宇辉说道，进而又把随身公文包里的一沓文件摆在茶几上，谈及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这是我昨天下班前农燕萍派人送到我那去的，还特地强调务必要亲呈军法部长，我大致看了看，内容倒是很详实，绝对是用心去写的，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有意无意的替王诗蒙赵佳蕊开脱，而且你看完了就能明白，这摆明了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王梓瑞的手掌拍了拍沙发，以罕见的严肃口吻补充道。

“弹劾第11集团军司令刘倩倩以及其部下军官在琉球战役中作战怠慢……呵，这不是翻旧账么，其心可诛”张宇辉已经从王梓瑞的言语之中觉察到了异样，连忙就把文件拿在手中翻阅起来，只简单浏览了十几页，他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禁对这报告讽刺的笑了笑，“不过梓瑞，这么做确实如你所说是在扩大事态，至于替王赵二人辩解，都是虚晃一枪罢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点，向农燕萍递交报告，抓住刘倩倩的一点小失误大放厥词，固然完全可以，可谢蕾蕾和刘力菲当时都是她的顶头上司，如果真的要追究什么责任，那他们就能置身事外？如此而为……想来只有一种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在清除异己，为某些人的上位扫清障碍，哎，可叹，这人做得一点都不聪明，恐怕连自己被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张宇辉又继续阅读着报告，王梓瑞自顾自的盯着茶几，喃喃自语道。

“我们不妨好好审视一下现在的11集团军，看看谁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张宇辉掏出烟，也递给王梓瑞一根，一边抽着，接着又一边娓娓道来，“谢蕾蕾到了帝都，刘倩倩就接过了她的司令职务，这也是实至名归，大家也挑不出毛病；往下数就是陈珂和曾艾佳，一个是代副司令，另一个是代参谋长，可转正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没必要画蛇添足，她二人都是在战场历年拼杀出来的悍将，论作战能力首屈一指，可要说动用点小手段，我看他们没有那个脑子；唐莉佳和左婧媛两个当师长的这次也被以战场渎职罪弹劾，他们没必要多给自己找麻烦；师长里面也就剩下龙亦瑞了，这个人不大好判断，她并非陆大出身，作战指挥也不是泛泛之辈的水平，为人也相对正派，靠着阴谋诡计和投机倒把给自己谋地位，这种事不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而且他们集团军人多眼杂，要是稍有不慎，不但要和其他人结仇不说，自己的军旅生涯也就完了，她犯不上这么冒险。”

“再往下那可就是那些副师级团级的军官了，扳倒一个集团军司令又能给自己拔高多少啊？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贪心不足蛇吞象，未免太蠢了吧？”王梓瑞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对对着张宇辉笑了笑回应道。

“你刚才也说了，写这个报告的人是被当枪使了，不错，此人背后还必定有一个保护他的大角色，如果这个人现在是个副师长，那前几年会是什么？团长，或者副团长，最高也不过就是个旅长吧？而且农燕萍以前负责过整顿南方军务，一个旅级团级的军官想单凭自己能攀上这条关系，这未免有点太过于不现实了，退一万步说，这人都可以和军政部长攀上关系，现在还屈尊副师级别的职务，那还是趁早退役吧！梓瑞，你常年在军政部那边，当初李艺彤在琉球战而无功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张宇辉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分析起来。

“瞧你说的，我当时知道了这件事还想替他申诉来着，可农燕萍就是不给报告签字，唉”提起这件事，王梓瑞同样仍显得有些愤愤不平，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也明白了，“来的路上我也想到了，前后这两件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不过那就可算是神仙了，能一步通天直接捅到军政部长那里……”

“结合当下的局势来看，也就是国保局的人有足够的条件，张羽涵熊素君一贯都是一伙的，平日里和他们针锋相对的也就是柏欣妤他们了，这家伙能打通军政部长的关系不足为奇，眼下熊素君抓了王诗蒙赵佳蕊，在老头子面前可是立了一大功，你说她柏欣妤坐得住吗？”张宇辉见状，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论断。

“这么一说，那就没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了，毕竟他们国保局内斗内行，外战外行啊。”王梓瑞不屑一顾的说着，信手把烟蒂丢进了烟灰缸。

“不过眼下这些也都只是你我的猜测，一切都要看接下来事态怎么发展，而且我更担心另一个方面，如果此事真和柏欣妤扯上关系，那从冉蔚一干人等保不齐就是颗预埋的定时炸弹，那我得适当地敲打敲打戴萌他们那帮人，别把什么人都当自己兄弟朋友投桃报李，将来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张宇辉不禁一脸正色，转头凝视王梓瑞低声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总得把这件事处理了，毕竟现在农燕萍已经得知了。”王梓瑞点了点头，继而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先放在我这里吧，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哼，她说要弹劾，我就得老老实实论罪弹劾?凡事总得讲个证据吧。”张宇辉给出了自己惯用的办法，也不忘记顺带吐槽几句。

“哎……那我就管不了了，反正我现在算是交差了，下面那些事就看你怎么处理了，说来说去，这是来者不善，大家都多留个心眼吧”王梓瑞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起身就要离开，张宇辉也没再多说什么，把他送到走廊尽头就回了办公室，此时他的机要秘书正在帮他收拾桌子上对文件，其中恰好就有王梓瑞刚刚送来的那份，望着文件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就抬头嘱咐秘书道，“小程，你现在就去联络李艺彤，晚上我要找她……哎，回来，记住，这事务必要滴水不漏，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是，部长，我马上去办！”机要秘书听张宇辉这么说，把最后几份文件有条不紊对摆好，连忙回应了几句就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刚刚过了军法部的下班时间，张宇辉就急不可耐的换好衣服离开了，保险起见，他溜达出两三条街之后才在一个街角坐上出租车赴约，离着目的地还有一公里多的时候他就下车了，像是漫不经心地在走着，再停下脚步，身边的那座茶楼模样的四层楼前赫然挂着一块玄色泥金的大匾，“伦昇”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随之映入眼帘，这就是他要会见李艺彤的地方，好巧不巧的是，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马路的对面，李艺彤也准时赶到了这里，张宇辉立即使了个眼色，就转头进了伦昇茶馆，大厅的接待处迎出来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见是张宇辉，立马很是殷勤的招呼起来，张宇辉对年轻人嘀咕几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着顶楼而去了。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了，张宇辉抬手看了看表，恰好过去了五分钟，按照张宇辉的吩咐，那个年轻人将李艺彤带进了门，就又转身忙着生意去了，而张宇辉还在瞥着门前的街道，显得异常警惕，李艺彤顿了顿，快步凑了上来低声问道，“学长，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嗯……差不多，你先看看那个，应该也能明白八九分了。”张宇辉略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身后茶几上一个崭新的文件夹回应道。

李艺彤听后也没多说话，喝张宇辉一起在沙发落座，拿起文件径直看了起来，可只是翻过了寥寥几页，李艺彤的脸上也不由得显露出紧张的神色，语气之间更是不悦，“弹劾？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眼下拿出来，这明摆着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说得不错，弹劾军官倒是不稀奇，可既然要说起琉球战役的问题，这上面为什么只有刘倩倩，却与谢蕾蕾和刘力菲毫无关系，在这个地方用春秋笔法，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内部之人所为，晚上约你见面也就是为了它，毕竟你之前在11集团军待过一阵，对其中的关系还有一定了解，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张宇辉开门见山道破了自己的心思。

“学长的意思和我的直觉一样，他们自己内部有内鬼作乱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但是……以我的判断，目前的五个师长当中不存在这样的角色，陈珂、曾艾佳和龙亦瑞都还算是正人君子，不太可能有这个想法；左婧媛唐莉佳虽然平日里关系不大对付，可谁也不会做这等赔本买卖，个人前途可不是能拿来赌博的，更兼着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与刘倩倩还是同期，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李艺彤不觉眼前一亮，回到帝都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可靠的人问起自己关于前一任单位的事情，所以她也是毫无保留，几乎一气呵成道出自己的思考结果。

“这个我也想过，所以把她们五个人先排除了，可谁也不敢保证下面的人也是如此，就比如49师吧，你之前被无端举报的那件事很可能就是他们干的”张宇辉对此表示赞同，也随之搬出了自己的疑虑，“另外有件事，也是需要我当面问你的，他们11集团军里面有没有陆大出身的四川籍？”

“学长，说实话，当初接到叙勋结果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49师里面说话管用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唐莉佳郑丹妮和我不算是很熟悉，但彼此也还都合得来，从没有闹过别扭，而且郑丹妮甚至当初到医院送勋章的时候还特地安慰了我半天，我看着她不像那种小人；那个副师长肖文铃，我和她平时交流不多，我们俩之间说话最多的一次，应该就是琉球战役的时候，她把我安排到预备突击队，让我去解陆战一师的围，事后一师的师长张丹三和她手下的团长祁静倒是和我私下聊了聊，觉得肖文铃这么做都是怕我和她争功夺利，可我们当时谁也不当真，毕竟手头没有真凭实据，兴许肖文玲只是单纯和我没有话题呢……至于11集团军里面的川系，其实有不少，比如曾艾佳就是陆大十五期的，也有诸如龙亦瑞、陈桂君、王炯义这样考入粤州步兵指挥学院的川系军官，毕竟最近这几十年里，山东河南福建四川都是帝国军队招募新兵的主要来源，将官军官里面的占比也很高。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李艺彤顺着张宇辉的话题说了下去，她自然也觉得奇怪，自己和这些人的恩怨故事，怎么会和出身籍贯扯上关系。

“这个你会明白的，那我再问问你，我记得当初11集团军整编扩充的时候也从其他地方补入过部队，这里面有没有四川来的？”张宇辉紧接着问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那是龙亦瑞手下一个叫方琪的团长，老家是江西浮梁的，不过家里是不是揽瓷器活的我就不知道了，来11集团军之前一直驻防在重庆，这家伙在琉球的表现挺让我失望的，那霸战役的时候进一步退两步畏缩不前，前敌指挥部和唐莉佳也拿她没办法。”李艺彤立刻就想起了那个符合目标的人，简而言之的告诉给了张宇辉，不过说话之间，她也对此人直摇头。

“呵，一个能让龙亦瑞都忌惮的人，可能会是个揽瓷器活出身的吗？而且最要命的是，你所看到的这些东西，军政部长已经早就见过了，不是我看不起别人，就凭着11集团军那几根葱，我不信他们能有攀上农燕萍那根高枝的本事，但这都不重要了，能干出这种勾当，很难说与重庆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关系。”张宇辉抬起手摆了摆，意味深长看向李艺彤如是而言。

“那个人……学长，您是说柏欣妤吗？”李艺彤略一思，顿时就明白了。

张宇辉点了点头，继而准备更进一步摆明了时局，“最近北面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多少听说了吧？”

“当然，学长，我看……李艺彤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张宇辉，可她随即也表现得迟疑，半晌之后，才又吞吞吐吐的说下去，“我看这件事怕是不能简单善终了，有人想要的结果，可不只是一两颗人头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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