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有难,也只能夜雨闻铃肠断声了。”冯薪朵顿了顿,旋即脱口而出。
“甚好,其实我历来觉得,军人所擅长的,不应该单单只是舞刀弄枪,也要广泛涉猎,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只是些赳赳武夫,所谓文修武扬,正是这样。”许光煐面露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冯薪朵说道。
“您与我们都是新军队的军官,当然不能让世人感觉,我们就是些执行命令的机器,军人也该心怀天下,既为国家出力,又要为国家谋未来。”冯薪朵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正色起来,许光煐内心微微一震,该来的已经来了,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那就不知道……你要为塞纳谋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了。”过了片刻,许光煐笑呵呵的开口追问冯薪朵。
“学长出身官宦世家,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人,看待这种问题自然比我更全面”冯薪朵没有马上回答许光煐,而是把话锋一转,继续阐述自己的道理,“很多人觉得我们军人手中握着枪,就不该再来执笔,这是不对的,帝国养活了这么多的军队,就是要军人在关键时刻拱卫它,因此军人也就不能面对危局坐视不理……”
“冯薪朵啊,你知道我是素来不爱清谈的,不是学长不给面子,今天这地方只有你我,要是心里有话,不妨直说出来。”冯薪朵还要说下去,但许光煐显然不愿意多听了,他很是和善的提醒着冯薪朵。
冯薪朵的脸上只是稍显错愕,不过迅疾就恢复了平静,随即搬出自己的正题,“好,学长既然想听,那我就说了。您是陆大前辈,又有真才实学,可时至今日不过才晋升少将,那些泛泛之辈呢,眼下身居高位者比比皆是,这难道正常吗?现在的帝国都在高喊口号,好像处处都在维新一样,可不过是口惠而实不至,毕竟上面无动于衷,国保局日益坐大,禁卫军也是跃跃欲试,依我看……这就是当世的锦衣卫,我们的国家绝不能重蹈覆辙,如果不能铲除这些虫豸,则几十年维新变革就要毁于一旦,而文官暗弱不能制衡,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在我们身上了。”
冯薪朵话里的意思,许光煐何尝没有听明白,但眼前这个军人曾经多年效力于情报部门,钓鱼水平何其高超自己不是不知道,而且冯薪朵说来说去,核心用三个字就能总结,那就是清君侧,但古来历史上打出这种旗号的人,往往还会捎带手将君主一并清理。冯薪朵如此急于将自己拉到她的贼船上,许光煐当然警觉起来,但同时他也疑惑,自己并非是掌握实权的人,那她是不是也发觉了普同会的存在呢,许光煐这时也拿不准,但是时间不等人,他也有了应对的话语,“你说的这些……都是实际不假,不过军人有自己的本职,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就贸然行动,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不顾大局之举,将来势必遭天下人的谴责。”
许光煐的回答算是噎住了冯薪朵,她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因为她脑子里满是许光煐严肃的面孔,自己现在无疑是碰了钉子,看样子今日要无功而返了,但她不甘心就此铩羽而归,还是强撑着笑意继续道,“学长,您一念之间就能扭转乾坤,要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风评就退缩,岂不是耽误了天下之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为刀俎,恐怕他日就要成为别人的鱼肉了。”
“都说时势造英雄,改变国家可不是只靠我一人之力,没有合适的机会,任何人的努力都是白费,你比我更懂这些”许光煐心里真的怕了,绝不能再任由冯薪朵说下去了,现在的帝都不容许这样的言论存在,这都是王子杰等人主导之下的结果,他目光犀利的说罢了最后一段,就举起茶盏,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今天你我难得清闲,我们就不谈国事天下事,也来些巴山夜雨吧……”
见许光煐如此说,冯薪朵自知这个话题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也就顺水推舟举盏附和起来,“学长说得有道理,您看……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现在也是晚饭点,光有淡茶可不行,幸好这里的苏州船点也是一绝,我已经嘱咐厨房去做了,再配上六十年陈酿的史国公,我们算是有茶有酒,痛快当一回世外神仙了。”
“好啊,上等黄酒配船点,冯副师长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听冯薪朵这么一说,许光煐也来了兴致,不禁更笑逐颜开道。
“哪里哪里,早听说学长是个酒中仙,我还正想要讨教一下呢。”冯薪朵连忙摆摆手,语气里满是幽默的回应许光煐。
“要是我已经退役了,或许真能做个当世太白,可惜啊,现在不是还照样劳神案牍,整日忙于军务。”就在二人闲聊的空隙,服务生端着餐盘鱼贯而入,各色精致的茶点纷纷摆上了桌,许光煐瞥了一眼面前那个小巧玲珑的酒杯,别有深意的随口说着。顿了片刻,他替自己和冯薪朵满上酒,碰杯与她对酌起来,抛却所谓家国天下,包厢内原本还略有尴尬的气氛就随之一扫而空,有说有笑的边吃边谈,两个人聊起了从陆大毕业以后的时光,也算是借机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许光煐是个习惯于喝快酒的人,又加上素来海量,所以自己手边的一大瓶黄酒很快就见底了,冯薪朵见状又替他叫了一瓶,心底里却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兴许酒酣耳热之际,自己就能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可没过了多长时间,她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妥,毕竟酒桌上的话只能信一半,自己想要钻这样的空子不容易,期间有好几次,她都想再度转移话题,可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又把嘴边的话压了回去,因此就在左右纠结之中,她也不知不觉喝下了整整一斤黄酒。
冯薪朵平日里几乎不喝酒,也就自然不习惯于黄酒后浪推前浪的酒劲,所以现在已经醉意上心头,抬手看了看表,马上就要十点了,这餐饭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她以两个人明天还要继续上班提议道,许光煐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很快二人起身走下一楼。
站在澄观楼的门口,许光煐一边和冯薪朵闲聊,双眼一边漫无目的的望着夜幕下灯火阑珊的宽阔街道,忽然他愣了一下,对面的街边站着一个身影,自己好像是在哪见过,可因为天色的缘故,那个人影影绰绰的,怎么也认不出来,他立马转头问起了冯薪朵:“你看那个人,我怎么瞧着眼熟啊。”
“哦,那是25师的副参谋长李姗姗,之前随着第7集团军去过泰国作战,和大哥她们比较熟,看样子她大概也是刚刚在附近吃完饭吧。”冯薪朵顺着许光煐手指的方向看去,她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向许光煐简单做着介绍。
“还别说,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军部开会的时候确实见过几面”听罢冯薪朵的话,许光煐显得是恍然大悟,这也不由得勾起了他对李珊珊的好奇,既然身边就是第7集团军的高级军官,那何不趁机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又追问着冯薪朵,“我记得她原是54旅的旅长,徐慧玲那会才是个旅参谋长,当初晋升的时候,按常例师参谋长的职务应该优先提拔平级同职的军官,怎么职务低一点的徐慧玲反倒是跃升了?”
“这个问题我就说不清楚了,别看我们和25师同归在一个编制下,可说句实话,他们都是半途插班进来的人,到底还是不如我们陆大同期之间来的亲切,怎么好意思当面向别人问起这些”冯薪朵也是一问三不知,期间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没等许光煐再发问,就匆匆忙忙的又说道,“学长,我得赶紧回去了,家里这两天来了个老家的亲戚,回去晚了不合适,您见谅,我们改天再聊。”
许光煐连忙回过神来随声回应了两句,和冯薪朵挥手道别了,再转头看向街道对面,李珊珊不知何时不见了,不远处一辆漆黑的轿车正缓缓驶离,大概她已经坐上了那辆车吧,许光煐反应了几秒钟,也就没再把它当回事,恰好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来到眼前,他抬手一拦,坐上车回家去了。
“是柏主任让我来找你的,没什么别的事,只想了解一下王诗蒙赵佳蕊的近况”许光煐猜得不错,就在他和冯薪朵交流的那短短一瞬,那辆车也停在了李姗姗身边,她立即开门坐到后排上,待车子过了最近的这个十字路口,身旁的那个人扭头看了看车后的街道,方才缓缓开口问道。
“没有,这可是国保局里的头号机密,现在外人对此一无所知……我说王梦竹,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偷摸摸窜到帝都来找我要这种情报?我之前就说过了,有什么需求直接走地下渠道不就得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一个陆军师的副参谋长和西南公署的人来往频繁,你我都好不了!”李珊珊立马摇了摇头,紧接着有些埋怨的对身边这个女人低声说道。
“呵,要是这被发现了,那我情报处长的职务早就被撸了,而且啊,只要出了西南公署的大门,王梦竹这个人就不复存在,现在世界上只有王崔,你应该清楚这一点,至于你能不能把自己藏好,我就不敢保证了。还有啊……不要忘了你和柏主任的约定,她可是在想办法提拔你,所以呢你就得老老实实按照她说的话办,毕竟你现在是好歹是个准将,探听点消息不算费劲吧?”王梦竹顺手摘下了眼镜,对于李珊珊的担忧她显得毫不在意,还反过来提醒着李珊珊。
“听你这意思,我好像是当了军政部长啊”王梦竹的话语随即引起了李珊珊的反应,她一脸不冷不淡的神情,戏谑般的嘟囔了一句,顿了顿,她向王梦竹倾诉起了不曾道与外人的心声,“借着参加过泰国战役的机遇,我们这个杂牌师也算是翻了身,转眼就编入了嫡系主力集团军里面,这是咱们四川弟兄的光荣,可我高兴不起来,改制的时候师参谋长应该是我的,可最后只给了我一个副职,唉……这也是没办法,冉蔚平日里总说我是25师的栋梁,可是她从心底里还是觉得,徐楚雯和徐慧玲才是她真正的心腹,要论起这些,我还得靠边站站。”
“嗨,五根手指伸出来还都不一样齐整呢,你更别提人心了,冉蔚这么做也算不上错,你要是真咽不下这口气,不如离开第7集团军另寻高处,至少眼不见心不烦。”王梦竹轻轻摆了摆手,安慰李珊珊说道。
“走?我还能上哪去?至少25师上上下下都是多年打拼出来的铁哥们,我这么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要是去了别处,还不得被挤兑死啊。”李珊珊对此很不认同,随即反驳起了王梦竹。
“你看,又舍不得了是吧……行,不就是想当个一把手么,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妥了,我就再替你说说情,柏主任兴许一高兴就扶你一把了。”王梦竹见李珊珊这个样子,不禁笑了笑,进而好言相劝。
“行了,那些事情我会上心的!一有消息我立马就会通知你们了。我要回师部了,再见!”说完,李姗姗便要推开车门下车另寻他路返回25师师部。
“路挺远的,我送你回去吧!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把你送到孝陵卫边上的路口,没人会知道咱们俩今天晚上见过面的。”王梦竹微笑着转头对着李姗姗说到,然后马上发动汽车朝着远方的路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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