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吃完了这顿难得的军队晚餐，王子杰和装甲师众将士郑重的道别，就匆匆返回了市区，而他们的休假也就此开始了，只不过这个夜晚还是如常一般度过，大家各司其职，尤其是像孙珍妮这样负责警戒的军官，直到第二天拂晓时分才结束任务，回到营房里几乎倒头就睡了。

从上午开始，官兵们陆陆续续离开驻地前往帝都市区乘车坐船返回各自的家乡，而莫寒则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带上司机去了附近的镇子上闲逛了半晌，临近午饭的时间她回来了，此时偌大的一个装甲师几乎就只剩下看护装备的待命部队了，营地内空空荡荡，基本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好多年了啊……从来也没这么清净过，中午的饭还不知道和谁吃呢。”溜溜达达走在院子里，莫寒看到此景不由自主的嘟囔起来。

“诶，怎么就剩下你们俩了，老段她人呢？”快走出营房宿舍的门口，费沁源正巧看见姜杉和冯晓菲从一口拐角出来，只是少了一个身影，就笑着拦下她们，问道。

“嗨，她那个人顾家，说是早去早回，天还没亮就奔市区坐车回郴州老家去了，按道理说，师参谋长可是基地主官，应该最后一个走，结果你看看她，跑得比谁都快！”姜杉略带玩笑地回应费沁源道。

“这要是让咱师长知道了，等她回来还不得狠批一顿啊”费沁源也戏谑的说着，顿了顿又继续，“对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姜杉正打算回答费沁源，三个人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你们还没走啊，那倒是正好了，我正发愁中午没人陪着吃饭呢。”

“师长，您还没走啊。”莫寒笑着走向她们，而她们也很是惊奇，费沁源连忙也笑着回问道。

“我就先不回老家了，正好假期难得，我去找我的那些个同学好好聊聊……你们回家的车票都买好了吗？”莫寒摆摆手，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她们，紧接着又关心的问起来。

“源源今天傍晚回松江，我和姜杉明天早上一起走，我们俩也算老乡，她在郑县下车，我之后再转车回开封，反正两地也就隔着一百多里，还能来回串串。”冯晓菲上前一步，回应莫寒道。

“那倒是挺不错的，我看你们几个也都饿了，去把孙珍妮叫醒，咱们一块吃个饭。”莫寒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转到了费沁源身上，对她说道。

“师长，她早上刚刚站岗回来，这会怕是叫不醒，要不就算了……”莫寒的话让费沁源有些为难，她知道孙珍妮这几天有多累，压根不想去扰人清梦。

“诶，那多没意思啊，你就告诉她一句话，我答应她的事已经办好了，就等着她来拿了。”莫寒却显得胸有成竹，大手一挥回应着费沁源，见她这么说，费沁源也就没多再磨叽，转身上了楼，不多时孙珍妮果然颠颠的走了下来，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朝着食堂而去。

她们还是在昨天晚上和王子杰一起用餐的小房间里，莫寒嘱咐了炊事科的人几句，就和手下这些军官坐下来闲聊，由于现在几乎是没人前来吃饭，所以上菜的速度也是极快，转眼间饭桌上就摆上了几个大盘子，其他人倒还好说，孙珍妮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眼光发直，半晌才回过神，欣喜若狂的看向莫寒，“谢谢师长啊，您这也太实诚了，这么多盐水鸭，我一个人哪能一顿都吃完啊……”

“嘿嘿，你倒是不见外啊，当然了，我可是答应过你，你能吃多少我买多少，不过今天这顿我是请大家一起吃，你可别抱着盘子没完没了，不给别人机会啊。”孙珍妮类似憨憨的笑脸也把莫寒逗乐了，放下一贯的严肃脸，她也嘻嘻哈哈起来，说着夹起一块鸭肉先吃了起来。

“瞧您说的，我哪能独吞啊，咱装甲师的兵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孙珍妮笑了笑，招呼费沁源冯晓菲姜杉动筷子，还念念不忘的介绍起来，“我跟你们说啊，要论吃鸭子，天底下都比不过南京人，我是最喜好这口了……”

当了两年师长，莫寒还是头一次看到孙珍妮如此开心，也只是笑笑继续吃着自己的饭，没有打搅她，几个人聊了一阵，莫寒见缝插针，首先和冯晓菲闲说起来，“晓菲啊，我从军这么多年，倒是很少遇到河南籍的兵，你和姜杉算是例外吧，开封也是个好地方，五朝古都，名胜古迹难以胜数，一条黄河从城北穿过，那可是一道风景线啊。”

“没错师长，改天您到了我家，我请您吃鲤鱼焙面和灌汤包，顺带着登开封铁塔，远眺黄河之景，那可是美不胜收。”冯晓菲点了点头，接着笑意盈盈的补充道。

“铁塔……宋人冶铁之盛我确实有所耳闻，可他们也不是法国人，就算再富，也用不着用铁铸个塔。”孙珍妮手上的动作不闲着，听到冯晓菲的话，忍不住嘟囔着插了句嘴。

“去去去，你好好吃饭得了，你这辈子啊，除了这咸水鸭和打仗，也没什么别的水平了，连开封铁塔都不懂……”费沁源没好气的白了孙珍妮一眼，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只鸭腿，希望这能堵住她的嘴。

“珍妮啊，开封的北宋铁塔可不是铁铸的，其实是一座八角木塔，本名又叫做开宝寺塔，因为它通身贴砌褐色琉璃砖，看上去就好似铁铸成的，所以从元代开始，民间老百姓就开始称其为“铁塔”，它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莫寒只是笑笑，接过话题简短解说的介绍起开封铁塔，权当是给孙珍妮补补课。

“师长懂得就是多，要是没有读过一些方志，一般人是不会知道铁塔上没有半分铁……不过咱们坐在这里说的再热闹，到底不如亲临其境看上一眼，那般雄壮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表达出来的。”冯晓菲紧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似乎自己又已经站在了故乡的河滩上。

“要不是从了军，我恐怕已经实现自己周游天下的愿望了，不过这开封城我是一定要去一次，好好领略一下古都的风范。”莫寒夹了一筷子菜，边吃着边回应着冯晓菲，语气里满是期待的味道。

“你看看咱师长，再看看你，平时让你多读读书你就是不听，怎么样，这次显眼了吧。”姜杉看着一直没怎么停下嘴的孙珍妮，心里觉得好笑，脸上索性也绽放笑意，佯作嗔责的教育她。

“你还说我，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去，上回路过凤阳皇陵，你还问我朱元璋是哪朝皇帝，这可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事。”孙珍妮白了姜杉一眼，放下手中的鸭骨嘟囔着回应她。

“我那不是喝多了跟你开玩笑嘛，玩笑话你也当真啊。”姜杉也嘟囔着，又接着夹菜了，对于这种军官之间的日常拌嘴，莫寒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只是微笑着静听，这顿午饭也就在有说有笑之间结束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又做了简单的工作布置，她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师长，我们现在去孝陵卫吗？”自己的座车就停在了楼门口，莫寒立马开门坐在了后排，司机调整了一下倒车镜，同时向她请示了一句。

“不，咱们先在帝都街头转转，然后去军政部军事训练本部，至于孝陵卫……改天再说吧。”莫寒简要的回应司机，告诉了他自己的行程安排。

“是。”司机答应了一声，说罢发动了汽车直奔十余公里外的市区，这一下午的时间里，莫寒几乎是把帝都各条主要大街又看了一遍，抬手再看看表，已经过了四点半，是时候办正事了，莫寒于是让自己掉头赶往军事训练本部，她要马上见到一个人，因为她能帮自己一个大忙。

走到大楼四层的一间办公室外，莫寒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对着正在坐在办公桌旁正向秘书递文件的将官送上一句问候，“嘉敏！”

“哎，莫莫！你怎么回帝都了？意外，意外！”赵嘉敏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然一抬头，果不其然正是那个久违的老朋友，她连忙起身迎接，一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秘书暂且出去，和莫寒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又如孩子般兴奋的说着，“前一阵我看了《国民日报》刊登了外交部声明，当时我就和小鞠说，你们装甲师应该很快就能回到内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次你应该不着急走了吧？”

“没错，我们也是刚回到帝都，这次能安安稳稳休息几天了，校长给我们放了两个礼拜的假，正好炮团要换装自行火炮，也需要等待一阵……诶，怎么不见小鞠？”莫寒微微点了点头，和赵嘉敏说道，进而问起了鞠婧祎的去向。

“小鞠她今天公务多，一早就出去了”赵嘉敏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笑着又问莫寒道，“你回了帝都就奔我这里，应该不单单是找我叙旧的吧？”

“嘿嘿嘿……我的心思还是瞒不过你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借你的甲级通行证用一用，我想去陆军档案总馆查一下资料。”莫寒放下杯子笑了笑，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了赵嘉敏。

“这当然可以，不过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去，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过去了？”赵嘉敏很爽快的答应了莫寒所请，进而疑惑的问起莫寒。

“你有所不知啊，昨天老头子视察了第二装甲师，晚饭也在我那里吃完的，吃饭的时候他说，要派我们师去满洲驻防，因此我想仔细了解一下孙晓艳和满洲驻军的历史，算是提前熟悉自己的长官了”莫寒对赵嘉敏说起了王子杰昨天的决定，接着品着杯中茶，不由得眼前一亮，连连夸赞起来，“好茶，好茶，好久没有喝到内地茶了。”

“你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喝上这明前，那得感谢苏杉杉，这是之前她请我吃饭送我的，我回绝不了，就只有收下咯！”赵嘉敏放下杯子，略带戏谑的同莫寒说道。

“苏杉杉也找过你？”这可是一件稀罕事，莫寒心中如是谙道，几乎是脱口而出问着赵嘉敏。

“也……这么说苏杉杉之前找过你了？”赵嘉敏注意到了莫寒此话的不寻常，反问道。

“算是她来找我吧。国庆日招待晚宴结束之后赵佳蕊的车追尾了我的座车，第二天老头子还特地召我过去处理这件事，我出来的时候和她多说了几句，她当然有些要套近乎的意思，我怕言多有失就找了个由头撤了，没多搭理她，等我回了琉球，把这件事和段艺璇说了，她的分析倒是很中肯，经过了前面曾艳芬的事，老头子与她之间已经产生了信任危机，她也对此心知肚明，这才急着要拉拢我，毕竟胡晓慧掌管禁卫军，她再不行动要吃大亏。”莫寒简明扼要的说起了这件几乎无人知道的隐事，同时给出了分析。

“嗯，这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她找我也是差不多是因为这些，而且她还跟我透了个风，老头子准备把禁卫军进行全面整编，而且将调动一些回到帝都，共同负责警备。”赵嘉敏点点头，进而脸色有些忧虑的说。

“以老头子的为人来说，这么做完全合理，我看苏杉杉所说不会有错，只是她这么急着就把投名状纳给你，倒让你很为难啊。”莫寒沉默了片刻，肯定了这个小道消息，又不禁感慨起来。

“我们这座山寨能不能接受她，现在还不好定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拉拢你我，不过是另辟蹊径，可没说真的打算与老头子分庭抗礼，所以我当着她的面，没有撂下什么瓷实话……如果不出我所料，她下一步就是要去找五折她们，哎，我正发愁呢，总不能再让五折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吧。”赵嘉敏也徐徐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在担忧后续的情况。

“都说下雨天留客天，我们让苏局长这尊神在外面淋雨倒是不够意思，可如今老头子对我们这些学生也是将用将疑，要是就这么跟苏杉杉打得火热，难保引起老头子怀疑，到头来大家都倒霉，我看不如这样，你可以告诉五折，对于苏杉杉的拉拢，干脆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她，这样关键时刻还能尽早抽身。”莫寒打趣的说着，眨眼间替赵嘉敏出了主意。

“我看没问题，改天我去找五折一趟，和她商量商量”赵嘉敏对此很认同，也打算照做。两个说罢这个话题，都沉默了一小会，赵嘉敏话锋一转，脸上也随之绽放了自然的笑，“莫莫，既然你回来了，晚上我请客，咱们找个好地方开荤去。”

“你老赵在吃这方面是行家，行，我听你安排，你说去哪咱就去哪。”莫寒爽朗一笑，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她很享受这种远离勾心斗角，无忧无虑的时光，尽管这一切注定是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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