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又天南地北的闲谈了不知多久，眼见天色就要擦黑，赵嘉敏起身换上便装，叫过自己的秘书嘱咐他，“你等着鞠副部长回来，告诉她说，我去了老地方，让她直接来找我就行。”

“好的部长，我都记下了。”秘书爽快的回应赵嘉敏，两个人快步出了办公楼，坐上赵嘉敏的座车开向西南方的十里秦淮河，最终停在了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边上，赵嘉敏先下了车，莫寒紧随其后，看到了她身后的大酒楼，硕大的髹漆朱匾上一笔遒劲的楷书金字赫然在目，“历下饭庄……这么说今天要吃鲁菜了？老赵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口了？”莫寒抬头端详着匾额，不由得咧嘴一笑，转头问起赵嘉敏。

“能把馆子开在这秦淮河边上，自然都有几手绝活，不过这里还有一个特殊之处。”赵嘉敏没有急着回答莫寒，而是颇有神秘色彩的同她说道。

“饭馆就是饭馆，还能特殊到哪去？”莫寒撇撇嘴，显然对于赵嘉敏的话没有在意。

“算了，不卖关子了，等一下你进去就知道了”赵嘉敏也是莞尔一笑，迈步走进了饭店的大门，恰好迎面走过来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一见到赵嘉敏，立刻热情的笑脸相迎起来，“哎呦赵部长，好久没来我这里了啊，怎么今天想起来了？”

“宋老二，看你又胖了啊，估摸你最近没少玩牌，该多活动活动了”赵嘉敏也认得这个和自己主动搭话的男人，也极其自然的和他开着玩笑，权当是寒暄的开场白，立刻靠前一步凑到男人面前又说道，“老同学从外面回来了，特地带她过来给你捧个场。”

“还是赵部长心疼我，得了，您放心吧，咱这馆子的手艺，管叫新客吃了一回就念念不忘……”男人的脸上随之显出兴奋的意味，连说话语气都为之一变，说着招呼伙计将两个人迎到了二楼上一间干净明亮的包厢内，刚刚坐定，赵嘉敏就开始以大手笔毫不吝惜的将这里的几道招牌名菜

悉数点上，莫寒有点看呆了，连忙提醒着她，“老赵，咱们吃饭简单一点就好，中午我请了手下团长营长吃饭，算是把帝都名菜都做了一遍，我看就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了。”赵嘉敏还没有停下自己点菜的动作，刚才趁着上楼，莫寒也把历下饭庄观察了一番，很明显能感觉出来，此处的消费亦是不菲，一贯从简的她，当然有些心疼赵嘉敏的钱包了。

“这有什么，一顿饭能花几个钱啊。而且我知道，琉球那鬼地方要甚没甚，装甲师的伙食标准不过才是三级，帝都的馆子你也有一阵子没好好吃过了，再不多尝尝，等到了龙江，我怕你连三级伙食也吃不上，孙晓艳那个土包子，天天就知道围着大白菜转，食堂里什么酸白菜辣白菜肯定是没完没了，我看她这人没有白菜就活不了!”赵嘉敏点完了菜，大手一挥风轻云淡的说着，想到莫寒很快就要奔赴遥远的北地，也顺势吐槽起了孙晓艳在饮食方面那独特到难以让旁人欣赏的趣味。

“那毕竟是人家的地方特产嘛，而且蔬菜腌制之后还能长时间保存，他们那边的人就喜欢这个味道，谁也没办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且满洲菜也不是完全是各种白菜，这世界上喜欢拿用一种食材满足自己的，大概也只有英国佬了。”莫寒倒是完全不在意，甚至还笑着给孙晓艳做着辩解。

“你倒是随遇而安啊，到时候去了满洲，你可别大老远的打来电话跟我诉苦。”赵嘉敏听罢莫寒淡然之言，不由得戏谑一笑，两个人无意间对视一眼，也一同大笑起来，就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她们接着闲聊着，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借此打发时间而已，随着第一道菜摆上桌，鞠婧祎也赶来了这里，愉快的晚餐就此开始了。

老朋友相见，能说的话也无非是寒暄一番近况，说罢了这些，话题很自然落在了莫寒身上，“老头子难得这么大方，随随便便就把一个炮兵团全体换装了，其实也见怪不怪，毕竟你们接下来要去满洲，这些年我们和俄罗斯的关系一贯微妙，日本人又挨了我们一顿揍，大概老毛子心里也不好受，因此不排除伺机向我们施压的可能性，派你过去镇守，谁也说不出来什么……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老头子和孙晓艳已经貌合神离，你这一去，难保孙晓艳不会多想。”赵嘉敏说着说着，语气也略显担忧。

“我和老头子的关系，孙晓艳一清二楚，其实她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呀……两头都不得罪就是了。”莫寒的回答很平淡，握着茶杯许久没有举起来，说了好半天，她才觉得自己渴了，正打算喝茶，这才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给自己满上红茶，她喝了几口，算是给出了自己的应对方法。

“要说起孙晓艳，那绝对是一员老将，也没比徐总长小多少，年逾古稀的人了，校长大概也会让她有个善终吧。”席间一直寡言的鞠婧祎，此刻突然说出一句十分犀利的话。

这多少都显得太直白了，莫寒和赵嘉敏都愣了一下，不过莫寒的反应略快一些，紧接着顺着话头说了下去，“据我的观察，现在孙晓艳和老头子已经僵持得难分上下，之前赵佳蕊的事他没能称心如意，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要找机会扳回这一局，而且我有预感，老头子还会在我临行之前单独召见我，八成就要说起孙晓艳。”

“他倒是找了杆好枪，可咱们以后得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赵嘉敏略显鄙夷的哼了一声，话题又放在了眼前，“如果苏杉杉没有诓我，那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禁卫军来抢的不只是地盘那么简单，也许他已经在谋划下一步更大的动作。”

“禁卫军的人敢在北边胡闹，无非仗着山高皇帝远罢了，可以后来了帝都，总归不敢太放肆，就算我们与老头子有诸多不和，面子还是要给足的，大家无非是井水不犯河水。”莫寒顿了片刻，忙不迭分析道。

“这些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还是少说这些吧，大家都累了”鞠婧祎岔开了话题，并非是她在有意回避，她思虑良久的是根本应对之策，可这些怎么可能是在一餐饭的工夫就能想明白的，转而说起欢愉的新事，“正好现在莫莫回来了，咱们11期的这些个同学也许久没凑齐了，我看不如找个好时间一起坐坐，另外啊……下午我在外面得到了一个小惊喜，到时候你们看见了一准高兴。”

“是什么啊，能让我们都高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神神秘秘的了。”赵嘉敏喝下一杯酒，虽说笑着不在意，神色间也流露出几分好奇的期待。

“我先按下不表，现在说破了可就不灵了。”鞠婧祎也笑笑，举杯喝着茶。

“好好好，那我就满心欢喜的等着……”赵嘉敏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个人边吃着一边漫无边际的聊着，一顿饭很快就在酒足饭饱中结束了，出了历下饭庄，鞠婧祎因为还有些公务要忙，就先坐车回去了，赵嘉敏和莫寒闲来无事，顺着秦淮河畔的大街漫步，欣赏起夜景。

转眼间来至在一处略显偏僻的街院外，眼尖的莫寒认出了一个站在路边的女人，轻轻推了推赵嘉敏，低声对她说道，“诶，老赵，你看那是不是消音啊？”

“还真是……旁边那个应该是五折，这倒是有意思了，她俩怎么也来这里了？走，打个招呼去。”赵嘉敏抬眼望去，果然如莫寒看到那样，孔肖吟恰好就在不远处，她身边戴着墨镜的高个子女人她自然也不陌生，脸上瞬时绽放一丝笑意，不由得快步走上前去，而孔肖吟也随后看到了她们，轻轻抬手挥了挥。

莫寒的突然现身，让孔肖吟与吴哲晗十分意外，直到赵嘉敏开口解释了几句，她们俩也才知晓了第二装甲师撤回国内的消息，自然也欣喜万分，一番寒暄过后，赵嘉敏问起吴哲晗，“真是巧了，你们今天也来秦淮边上玩，看样子是刚刚吃完饭吧。”

“嘿嘿，那是当然，不过我和消音这顿饭，自己没花钱。”吴哲晗信手摘下墨镜，平淡的一笑之后说道。

“这世上还有你不花钱可以吃上的饭啊，有这等好事以后也多给大家介绍介绍。”赵嘉敏也不禁笑了出来，进而和吴哲晗开起了玩笑。

“你已经体验过了，跟咱俩之前猜的没错，苏杉杉沉不住气，约我出来面谈了”吴哲晗靠前一步，侧站在赵嘉敏面前，话锋一转低声说道，不过她的神色立刻就又活泼起来，嘻嘻哈哈的继续说，“苏局长不愧是咱校长的心腹大将，连请客吃饭的排面都不一样，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吃过见过，可晚上这顿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以前来这边玩，我总搞不清楚这几个院子是干嘛的，现在可算是知道了，敢情是这群人请贵客的地方。”

赵嘉敏被吴哲晗诙谐的语气逗笑了，也装作阴阳怪气回敬她，“瞧把你给高兴的，我以为你已经接班当了局长呢。”

“虽然没当上局长，但是我这心里可热乎乎的……诶，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嘉敏，要不然到司令部那边坐坐。”吴哲晗哈哈一笑，转而问赵嘉敏。

“今天就算了，已经都这么晚了，而且莫莫明天上午还打算去陆军档案总馆，反正还有不少时间，改天一定回家看看。”赵嘉敏轻轻摆了摆手，婉拒了吴哲晗的提议，几个人又聊了一阵，分头各自回去了。

与此行成鲜明对比的，是苏杉杉的心境，在秦淮河旁边的私院里送走吴哲晗，她也很快匆匆返回自己的集贤山庄，一路上她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直到座车开到了办公楼下好一阵子，她才慢悠悠的下了车，迟缓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快到门口时，自己的机要秘书立刻迎了上来，告知了的新消息，“局长，调查一处的唐处长刚才打来电话，说有要事上报。”

“是唐文旭啊，我知道了，叫他直接来这里见我吧。”苏杉杉不冷不淡的回应着秘书，转身就进了办公室，随后紧闭了房门，谁也不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直到一个军官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局长，您交给我的处理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结论，这是调查报告，请您过目。”陆军上校唐文旭，此人是苏杉杉手下得力干将，人称谍报四虎之首，而王子杰在出访回国之前得知的密约泄露事件，也自然而然的经苏杉杉交由唐文旭处理，两个人都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当他第一次呈报调查结论的时候，苏杉杉再三审阅之后，还是决定进行确认调查，而时间不出一周，唐文旭再度向苏杉杉递交自己的调查结论。

“我先不看了，你挑重要的说说吧。”苏杉杉只是把手抚在了文件夹上，并没有翻开，靠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沉默。

“是，局长。经过属下和一处的再次调查，我们认为徐部长没有任何泄密的实据，外交部里面也不存在他国间谍，所以综合看来，密约之事属于日本方面自身的问题，和我们没有关系。”唐文旭简短解说，汇报了自己对这起惊天大案的最终调查结果。

“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只鼹鼠可能藏在其他洞穴里，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重复调查的原因。”苏杉杉听罢只是点点头，进而轻叹了一口气，对唐文旭说。

“局长，您的意思我清楚，可是我只能对自己发现的真相负责，如果您还是不放心，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三次调查，总可以给您一个完美的答复。”唐文旭稳坐在办公桌前纹丝未动，面色平和的回应苏杉杉。

这番话一出口，苏杉杉却似乎六神无主了，颔首沉默下来，她目光只是盯着那个文件夹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正当唐文旭也在心中犯起嘀咕的当口，苏杉杉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轻轻抬起手摆了摆，只是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去吧，这件事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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