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与帝都的纷扰嘈杂不同，南疆的海滨整日显出一派清闲幽静的景象，驻扎此处的第10师和17师，每天除了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再无其它事情可做，总是有打发不完的光阴，大家除了坐在海岸边上眺望远方宽阔碧蓝的大海，时不时的还可以乘船出海，体验一把渔舟唱晚的风雅，这对于赵嘉敏和鞠婧祎等人来说，简直就是悠哉天堂般的生活。

驻扎在这里港口的军队，包括帝国海军第三舰队第五机动舰队和帝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由海军少将杨冰怡和张丹三分任舰队司令长官和师长。说来凑巧，两个人与赵嘉敏、鞠婧祎等人早已是老相识，当初也曾经一同远赴非洲战场并肩作战，虽是多年未见，但曾经的战友之情依然是那样浓烈，对于这次的军队换防，二人自然举手相庆，时常请她们到自己的营地把酒言欢，特别是张丹三，莫寒在陆战一师当连长的时候，就曾和她隶属于同一个营，对于面前的这些人，她自然不感到陌生。

这日，舰队例行公事出海远航训练，杨冰怡见赵嘉敏和鞠婧祎无所事事，索性带上她们一同登上旗舰出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海面波光粼粼，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海面上各式轮船缓缓地在水面行驶着，一阵阵汽笛声从耳边掠过，它们都在向着巨大的帝国海军编队致以敬意，海风不住的拂过，洁白的浪花一朵接着一朵的在海面上翻滚，形成一道白色的幕墙，又立刻就被破浪前行的军舰撕裂。杨冰怡一边指挥着舰队朝着公海行驶，一边又惬意的欣赏着海上宽广独特的风景。

“不向关中兴帝业，却来江上泛渔舟。”赵嘉敏静静看着远处驶过的轮船，忽然表情上显露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

“但愿金兀术的金戈铁马，别打扰了高宗皇帝的临安残梦。”鞠婧祎听懂了赵嘉敏其中的意味深长，只是付之一笑，随口接上她的话。

“残梦？校长还有万里河山，一统天下，比宋高宗可强多了，我看至少也能像太宗那样，扫平群雄，一统中原。”赵嘉敏继续开着玩笑。

“宋太宗神武一世，最后还不是败走高梁河，功败垂成！”鞠婧祎对于这样的讽刺自然听明白了，她假装白了赵嘉敏一眼，装作认真的回应她道。

“那你的意思是，校长还不如宋太宗，帝国比不上大宋朝咯？恶毒，恶毒！”赵嘉敏抓住鞠婧祎的话茬，笑着反问道。

“哎，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历史事实，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鞠婧祎立马故作紧张的解释，杨冰怡就在她们身后听着这一切，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几句话，早让她内心乐开了花，她尽力憋着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个人相视一眼，那笑声更大了起来。

“报司令长官，建武号宋昕冉舰长发出旗语！”一名大副匆匆跑到杨冰怡面前，她听到这样的情况，赶忙收整情绪，拿起望远镜向宋昕冉的座舰望去，建武号的主桅杆上上高高悬挂着数面信号旗，她看了几眼，略带疑惑的放下望远镜，默默走进指挥室内。

“前方发现日本联合舰队军舰与日本运输船混编舰队，疑似进行护航作业。奇怪，他们来干什么?”杨冰怡盯着身边的航海图，一时间大惑不解，按理来说，南海海域内少有大型日本船只的活动迹象，更遑论联合舰队的军舰，况且日本同样也是世界列强，只要是悬挂旭日旗的船只，除了不长眼睛的海盗之外，也没有人胆敢招惹。

“宋昕冉舰长询问，是否做必要的实战准备?”大副见杨冰怡一脸犹豫不决，紧接着追问她。

“老杨，这里毕竟是公海，还是警惕些比较好。不过……既然日本军舰没有异常动向，我们还是需要克制一些。”一旁的赵嘉敏见状，轻声提醒杨冰怡道。

杨冰怡听罢轻轻点头，回身对大副下令：“通知建武、扬武、隆武三舰。做好必要的防备措施，但是不要过多惊动对方，以免造成误会！”说罢走出那里，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海况。

不多时，联合舰队的一艘主舰便将主桅杆上的旭日旗降下三分之一，而后再次升起。并以旗语向塞纳帝国海军军舰致以正常的航行问候。

杨冰怡见状笑了笑，命令舰队以同样的方式回礼，双方就此擦肩而过，杨冰怡目送着这支同样庞大的舰队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尽头，舰队又继续前进，继续着航行训练，随后收队返航。

“赵师长，谢谢您随我今天出航，天色已晚，不如在我的司令部里用过饭之后再回去好了，”舰船靠岸之后，杨冰怡眼见时间不早，一群人也早就饥肠辘辘，索性挽留她们在此用餐。

“老杨，你又说这个，能够随舰队出海，看看远方的风景，是我赵嘉敏的梦想，应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只是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不能多留了，下次你来我的师部，我一定好酒招待。”赵嘉敏笑笑，婉言谢绝了杨冰怡的一番盛情，驱车先行回师部去了。

“怎么样？海上比陆地好玩得多吧？”赵嘉敏刚刚走下座车，吴哲晗早已等在那里，信手接过她的帽子，笑着问道。

“还好，只是有点枯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刺激，不过……今天倒是有所收获，在海上看到了传说中的日本联合舰队，亲眼所见，我看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说起今天的见闻，赵嘉敏的语气之间略有嘲讽。

“话说日本联合舰队八艘巡洋舰，八艘新锐驱逐舰为核心组成的‘八八舰队’，到了你这里这却成了纸糊草包一样，看来我们的海军最近确实又强悍了不少……还是说你看见了八八舰队全貌，的确是名不副实?”吴哲晗听罢赵嘉敏的言论，顿时来了兴趣，略微思考一下，她追问道。

说话间两个人走进了师部大楼，赵嘉敏穿过走廊，径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继续说道：“那倒是没有，不过确实看到了几艘主力舰，和帝国海军最新式的战舰确实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要是说它们一无是处，这样也不客观。”说着赵嘉敏推开门，进入办公室。

“主力战舰？它们到这来干嘛？用战列舰护航，日本人是嫌自己的燃油太多了吗？”赵嘉敏寥寥数语，反而加重了吴哲晗心头的疑问，她眉头紧锁，立马追问道。

“的确像是护航舰队，还和我们的军舰致意问候，不过这样还是不正常，动用最精锐的主力舰船出来护航，上面到底有什么样的货，那么金贵?”赵嘉敏的内心同样非常的不解，不过她很快也不再思考这些事情，毕竟那是在公海上得正常航行，太平洋万里碧涛，并非是塞纳帝国一家所有，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十分关心的问起吴哲晗，“诶，对了，晗姐，莫莫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昨天我跟她通了个电话，老头子那边倒是没有再烦她，段艺璇也知道这一点不，敢去随便招惹她。不过嘛……莫寒倒是天天被这群新来的研究生气得半死，按照她所说，这一批新生虽然都是可塑之才，可也够难为她这个泥瓦匠的！”吴哲晗说着这些，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些小年轻们，能把莫院长折腾的没脾气，而且还没被她开除，也都是人才啊，可堪大用的人才！”赵嘉敏被吴哲晗的话搞得是哭笑不得，只好也风趣幽默的回应道，作为同学和上司，她自然是知道莫寒的性格，脾气大而且怪异，但是心中有容人海量，可就是有一点，她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废物和弱者来侮辱自己。

此时的装甲兵学院里，莫寒本人也是苦恼万分，面对这些研究生高超的理论知识水平和优异的卷面成绩，她没有显露出任何喜悦的神情。莫寒一向不看重部下的学历和出身，她最在意的就是服役时期的实战或者演习经历。然而这十个研究生里，却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她甚至不明白，某些人为何偏偏要来报考装甲兵指挥学，难道在各自的部队里做个参谋不好吗？

“这都写的是什么，论文吗？我看像是小学生的作文！”莫寒异常恼怒，将一沓纸张甩了出去，散落的满地都是，这些刚刚交到自己面前的论文，在她眼中每一篇都是糟糕透顶，“没有一个人考虑实际情况，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作战室里摆沙盘吗？尤其是这个张怀瑾，学习不怎么样，抬杠水平倒是高超，我看她不应该当军人，不如去国会里混个议员，那里适合她！”提起张怀瑾，莫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院长……您别生气嘛，免得伤了身体。张怀瑾当初在葛司琪手下不仅是连长，而且还兼顾着本旅的作战参谋，所以自然而然的自视甚高……这个事情，陈……”冯晓菲眼见莫寒又发脾气了，赶忙把散落一地的论文一一收好，笑着放回到办公桌上，她怕莫寒再有什么气愤之举，接着安慰起她来。

“陈什么？是不是陈倩楠和冯思佳那两个小子给我塞过来的？”莫寒从冯晓菲的神情和言语中察觉到些许异样，马上追问起来。

“是……张怀瑾确实是陈旅长和冯参谋长推荐的……但是陈倩楠将军说张怀瑾的成绩和作战经历都是不错的，所以……”冯晓菲没有否认莫寒的质疑，打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算不错？只会动用纯粹钢铁包裹起来的精锐，是个人都能打胜仗！你自己看看她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靠空地火力优势进行清场，然后空降到后方配合主力部队进行合围。如果空军拿不下绝对制空权呢？难道她就坐等着么?如果敌人有隐蔽的自行高射炮阵地呢？空军就都去做活靶子好了！这种作战思想，只适合去欺负老弱病残，然后一步一步再让自己变成老弱病残！”莫寒显得既气愤又无奈，指着张怀瑾的论文，把它数落得一无是处，说着莫寒一把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打算用一通电话将陈倩楠推荐来的“优秀生”礼送出境。

“院长，这……万万不可啊！”冯晓菲急忙上前，按住了莫寒的手。

“怎么？难道说，她们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在我面前替张怀瑾说情？”这还是冯晓菲第一次出手阻止自己，莫寒一时反应不过来，目光犀利的直视她，迫不及待的要问出个所以然。

“院长，您不能因为张怀瑾现在不能让您满意，就把她贸然赶出去，毕竟我们这里是学校，就是培养军官能力的场所，您不是总对我们说，要以德服人吗？我们就是要让张怀瑾这样的愣头青变成稳重成熟的指挥官，那样才是王道，说实话，您确实有这样的权力，让她走人不过就是您一句话的事，但我不能让您犯错误，如果就这样把张怀瑾送走，她心里肯定不服气，回到B集团军那边，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闲话，所以无论怎么说，我们要留下她，陈将军的面子，我们必须给足，小不忍则乱大谋，B集团军的人我们得罪不起，赵师长临走前也对您说过，现在要戒急用忍，这些手上有兵权的人，都要拉拢好，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该是我们照顾全局的时候，所以处理有些事，就不能太在意曲直是非。我也私下调查过张怀瑾这个人，她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也有些人做过官，当初本可以安安稳稳的从大学毕业，进入政府里混日子，可她偏偏要考入升阳空大，投身军队，而且她是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那里的，您想想看，这足够说明问题了，虽然她可能呆板了点，也很耿直，但最起码是个上进的军人，总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强多了，我相信假如您能循循善诱，那么假以时日，她不会让您失望的。”冯晓菲平心静气，缓缓开口劝导莫寒，虽然张怀瑾这样的初生牛犊，身上总带着一些中二的气质，但冯晓菲并没有厌恶感，相反还有些亲切，因为她们身上还残留着自己当初的影子，毕竟生而为人都是不完美的，就是自己眼前的强人莫寒，也是千锤百炼之后的产物，再说现在的帝国军队，内部错综复杂，莫寒的一时冲动，很可能自断后路，回想起曾经赵嘉敏对自己的那些告诫，她内心就多了几分底气，她坚信莫寒会冷静下来的。

莫寒没有打断冯晓菲的话，一句句肺腑之言深入脑海，渐渐冷却了她本来焦躁的内心，自己这些年，正是因为棱角分明，才屡遭排挤，她曾经引以为傲，可随着军旅生涯的前行，她慢慢认清了，在这里单打独斗难以为继，纵使一身本领，没有赖以生存的土壤，也是无济于事，眼下赵嘉敏带走了所有的真朋友，自己在帝都已经是一叶孤舟，谢蕾蕾她们虽不至于和自己势同水火，可毕竟派系不同，能够让自己有所作为的，只剩下这群算是和自己师出同门的同僚，冯晓菲既然言之有理，她也不再坚持己见，握着电话的手，慢慢松开了，“也罢，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就权且忍住，都说严师出高徒，希望这群孩子能忍受住我的考验，我只是希望她们从这里毕业的时候，每个人都脱胎换骨，算了算了，就当是再和她们学一遍得了……”莫寒无奈的笑了笑，信手拈起一篇论文，饶有兴致的审视起来。

斗转星移，新的白昼又降临人间，李艺彤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正要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忽然敲门声响起，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又埋头看着文件。

“厅长，这是总参谋长给第1作战厅的命令，是关于副厅长的事。”一位参谋军官将一份文件放在李艺彤面前。

“知道了，这个人来了吗？”李艺彤抬头问道，她瞥了一眼那封文件，没有打开，而是问起军官。

“副厅长已经到了，刚刚拿到了办公室的钥匙，对了……她说自己和您是老朋友了。”参谋平静的回答道。

“老朋友？……”李艺彤听到参谋军官的话，脸上露出疑惑而期待的神情，既然来者如是说，那么八成就是当初在陆大的同学，可那批同期生人数众多，究竟是哪一位，她一时间也猜不透。

“是的，她说马上就来面见您，让我暂时保密她的名字……”参谋军官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军官上前轻轻拉开房门，对着眼前的上校轻轻点了个头，悄然退出房间，来人这才缓缓踏入办公室，李艺彤抬眼望去，这个新来的副厅长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竟是那个自己从未料到的人。

“朵朵，怎么是你？”李艺彤感觉这是个天大的惊喜，身在法国的冯薪朵，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到帝都，而且就留在了自己身边，这无论如何也让她意想不到，她几步就走到了冯薪朵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肩膀，满带深情的注视着久违的好友。

“李厅长别来无恙啊，怎么样，我走了五年，是不是都把我忘了？”冯薪朵同样内心激动，当她得知自己新的去处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想法，可人事部门告诉她，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是李艺彤，这真是个意外之喜，没有任何犹豫，她一大早就赶到了总参谋部，就为了给李艺彤这样的一个惊喜。

“没有，没有，真是的，你还是没变，就知道拿我开心”李艺彤假作嗔怒，可脸上还是挂着笑意，顿了顿，她接着问起冯薪朵，“对了，你不是在法国大使馆吗？怎么突然回国，进了总参谋部？出什么事了吗？”

“算是有吧，不过有惊无险，我本来只是回国述职，是校长亲自下令，将驻英法德三国大使馆的首席武官替换，我这才来了这地方。”冯薪朵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这么说，婷婷和小四也回来了？她们去了哪里？”黄婷婷和林思意的回国任职，同样也让李艺彤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为军人，李艺彤也曾是驻外大使馆武官的一员，她至少明白了一点，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对，她们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也会到总参谋部。”冯薪朵回答道。

“太好了，想不到212寝室的这帮人，现在要在这里重聚，有意思。你可能有所不知，自从嘉敏和小鞠她们换防到岭南，偌大个帝都就剩下我和莫莫了，她前一阵刚刚升任装甲兵学院院长，做了教书匠，现在每天是万事缠身，我下班之后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找不到，这下好了，你回来了，我的夜生活又丰富了。”李艺彤放开双臂，笑意盈盈的说起这些同学的近况。

“莫莫去了陆大？这真是新鲜，她那个狗熊脾气，到了那里还不得把那群小崽子们抽得嗷嗷叫啊！”冯薪朵得知莫寒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院长，也是同样不可思议，她觉得这样的安排，简直具有黑色幽默，这样的玩笑惹得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又寒暄一阵，冯薪朵关心起自己的新职务，“发卡，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武官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突然让我们闲下来，还真的不适应，现在的作战厅，还是那么忙吗？”

“V国的战争刚刚结束，现在难得有了喘息的时间，昨天我把战争报告上交，恐怕以后几天都无所事事啊，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你适应新环境。”李艺彤耸了耸肩，很随意的说道。

“我可是个闲不住的人，未来的日子，恐怕少不了麻烦你这个上司，你可别怕哦”冯薪朵打趣的说着，拿出刚刚到手的办公室钥匙，“我先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工作，等下再聊。”

“好，我们待会见，下班之后跟我走，还是老地方，我请客。”李艺彤爽朗一笑。

“得了吧，我怎么好意思让长官请客。”冯薪朵回头笑了笑，开玩笑道。

“那没办法，谁让我是厅长呢，服从命令吧。”李艺彤幽默的说道，两个人相视而笑，冯薪朵走出办公室，李艺彤还盯着门口看个不停，时不时傻笑几声，她忽然有了一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原地转了几圈，她依旧面带微笑的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文件，继续着平常的一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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