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小跑着回了板房,关上了门,发现一向早睡的秋月,此时竟然还没有睡,她坐在榻上看着我,放下了手里的活,问:“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难不成,见鬼了?”
我一想到三娘子院子里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一步上前捂住了秋月的嘴说:“嘘——,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秋月拍下了我的手,她身上冰冰凉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又重新拿起了那没绣完的绣棚子,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三娘子不是叫过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说:“秋月,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
秋月一听,放下了手里的绣棚问:“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她皱了皱眉,挑亮了烛火灯花,说:“你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徐宅这地不干净,晚上出门,自然要小心一些,你是不是今天没有带香囊。”
我摸了摸腰间,说:“前些日掉了。”
秋月神神叨叨地说:“大老爷虽然是朝里的***师,但也有出岔子的时候,你最近小心些吧。”我点了点头,蹬掉了鞋子,溜上了床,抱住了秋月硬梆梆的身子,说:“还是秋月你对我好。”
秋月说:“好与不好,取决于自己。睡吧,时候不早了了。”
冷月伴寒鸦,外头的风把月亮冷飕飕地挂在枝头,我莫名打了一个寒战,盖上了被子,钻进被窝,吹熄了自己床头的烛台说:“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秋月对着我僵硬地一笑,点了点头。
后半夜我有些想起夜,迷迷糊糊里睁开眼睛,却看到同铺的秋月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月色从窗子里传出来,她不动,就这样子坐着,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在黑夜里和她对上了眼,我连忙翻了个身子,继续装睡,心里却害怕得很。
秋月在我身后呢喃说:“清源,清源,起来干活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混身上下就像是在被灼烧一样的痛感,我不敢出声,抱着自己的胳膊,身后的秋月还在说话:“清源,清源,再不出去就要被三娘子罚了……”
我猛得睁开眼,全身上下都是冷汗,我扶着额坐在起来,却发现秋月已经起了,收拾好自己,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被吓得跌坐回了了房间里,秋月死了。
她穿着一身红衣服,吊死在了板房门口的歪脖子树上,我被吓得几乎喊不出声,过了一会儿,隔壁屋的女孩子才发出了一声惊呼。
秋月死了很怪异,她用红布包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吊死在树上,但是她衣服下的衣物的皮肤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我摸了摸自己胳膊,这种感觉也出现在我自己身上过。管家以秋月想不开自尽为由,随意处理掉了尸体。
我看着管家全程面无表情的处理了秋月,一股冷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吓得我连忙从人群里跑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在叫什么,就是一股脑的跑,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却被管家硬生生叫住了。
“清源,三娘子让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管家又说:“记得,子时过去,不要早了,也不要迟了。”
我又麻木地点了点头,子时出门是徐宅的一个习惯,子时算是吉时。但是我从来不敢子时出门,总是觉得那里怪怪的。
子时我点好了灯,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秋月的梳妆台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她僵硬地梳妆着自己,点好口脂,然后拿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盖头,盖在自己地头上。
老家的人说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当作不知道就好了,于是我低下头去,然后把灯笼打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就在我出门的那一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板房还是那样的昏暗,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我也没有多想,赶紧绕过了小花园,去了三娘子的院子里。
这条路太长了,我完全走不到头,子时就快结束了,乌云开始逐渐向着朗月靠近,我停下脚步,因为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向着自己靠近。
我转过头,看到了一队迎新的队伍,红色,红色,整个小花园突然变得宽广了,满目的红色,扬起了那轿子的轿帘,里面端坐了一个女人。
我相当做没看到,低头往前走,却被那漫天飞的纸钱给逼退,红色,白色,几乎吞走了天地的颜色,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提着灯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外力把我一拉,我整个人随着那股力量被拉出了那红白交织里。
我正要惊呼,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指贴在了我唇上,烧得我脑子都糊糊的。
“是我。”白渡轻轻开口道。
我听出了白渡的声音,也就没有之前挣扎的激烈,慢慢地放软了身子,白渡微微松开了手,我喘息着问:“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白渡几乎时贴在我耳边说话的,他的气息一点也不拉下的传进了我的耳朵,弄得我有些痒,他说:“你昨晚看到了西厢房间的那个女人,今早我听说你们这边死了人,我就担心你会不会晚上出事。”
“恰好,管家和我说,徐青霜让你过来。我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我被他拉着蹲躲在暗处,外面红白碰撞在一起,谱唱着幽夜的灵歌。
错落分布的冷松和那还没有飞散的寒鸦,在过了一会,月色被阴云吞没,那一切才回归到了深夜的寂静。
我听着声响的消失,松了一口,才有机会问道:“也就说,我昨天真的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白渡摇了摇头说:“也不能这样说,徐宅里面,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你只是撞煞了。至于这煞是怎么撞的……”
白渡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又温声道:“应该是昨晚你来院子的时候。”
“撞煞……”我自言自语道:“老爷是茅山出身,后被官家赏识,按理说这徐宅,是最不可能撞煞的地方啊。”
白渡向我解释说:“茅山有禁术,名为红白双煞。红为喜煞,白为阴煞。”
我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没有再说话,白渡见我不再说话,站起来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有些神色黯淡地站起来,刚想走,脚却一软,整个人向前跌过去,白渡连忙扶住我,问:“怎么了?”
我有些尴尬地一笑说:“蹲太久,脚麻了,没事,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过一会自己能走。”
白渡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长发今日倒是束上去了,带着儒生的帽子,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太学放学回来的公子,踏碎了一地的月光和竹影。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手从我胳膊下面伸过去,抱小孩一样的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我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转过蹲下去,说:“上来,我背你。”
那一瞬间,我分明感受到了我的心,漏了半拍。
幸福来的太突然,我几乎红着脸搂住了美人的脖子,白渡走得很稳,很慢,他虽然瘦,但是并不弱,回到了板房门口的时候,他把我放下来,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这种亲昵的行为几乎让我自恋的以为,他喜欢我了。
“回去吧,今晚不会出事了。”白渡这样和我说。我向他道了一声谢谢,正准备走的时候。
我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起头,问:“先生,奴这人天生憋不住事,今儿有个问题,一定要问出口。”
白渡眼里闪过几丝挣扎,他笑着和我说:“有事情,明天说吧,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他慢慢转过了身,离开了小院子,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消失在了黑夜无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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