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很快到了。
给了我爹一系列的身后殊荣,勒令我七日之内抵京,命剩余部队原地待命。
我孝衣未除,前脚收下了金口玉言的圣旨,后脚收到了四境将军们的私信。
皇上……命不久矣了。
让我想不到的是,圣旨到的第二天,谢欢亭来了。
我完全措手不及,从我抵达玄州的那一天到现在,我们两个再也没有通过信,他大约能从别人那里知道我身体恢复了,能熬鹰驯马,还能百里之外取上将首级,可是他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为什么突然就断了通信。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他来时,我正在城墙上拿个小孩儿玩的弹弓打城墙下的柳树枝,老远就听见马蹄声,我还以为是哪一队消息滞后的斥候,放眼一瞧,才看见是谢欢亭。
我怔了片刻,还没想好第一句话跟他说什么,就已经听见他往上来的脚步声了。
我又在原地懵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正巧谢欢亭刚刚上来,我二人相视无言……
我单方面无言。
“岑琚,”谢欢亭似乎非常生气,“你身体好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将近一个月没收到信,还以为是你那鸽子吃傻了迷了路,又怕你是受了伤生了病,要不是听见战报,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能耐大了还能在百里之外射杀敌将,你什么时候把我气死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啊?”
我顿了顿,笑骂道:“滚你的。”
我安顿他在军帐里歇息时才知道,这人连请了半个月的休沐假跑过来,待不上多久就得赶着回去。
“你是真的有病,”我给他倒了碗温好的酒,“折腾什么?我不是说过就算死了魂也回去看你?”
“没办法,相思病,”谢欢亭侧身支着胳膊,“我心上人是天纵英才,在凡人堆里太英俊潇洒,我既想得紧,又怕他在外头有了别人。”
说完,又补了一句:“呸,什么死不死的,我心上人长生不老。”
我对他这不要脸之术无从应对,于是踹了他一脚。
我俩并排躺在军帐里,手挨着手、脚碰着脚,一同仰面盯着军帐的顶,谢欢亭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偷偷抓住我的手,问我:“给你爹报仇了么?”
我眨眨眼:“嗯,快了。”
谢欢亭拍了我一下,“什么叫‘快了’?”
“那就是报了吧,”我顿了顿,又说,“我下令屠城了。”
谢欢亭这次安静的时间长了一点。忽然他又黏黏糊糊地把我抱进怀里,跟我说:“那你……哭了没有?”
“哭了,”我笑道,“一边哭一边把箭囊射空了。”
谢欢亭于是抱紧了我,不再吭声了。
我送走了谢欢亭后,开始准备报仇了。
崔山石他爹很仗义地弄来了皇上与北蛮统帅来往的密文,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家不止皇上一个。
那些积极奔走的、暗中促成的、不动声色的……京城的所有权贵,全都是我的仇家。
他们毫发无伤地端坐堂中窃窃私语,却要一个伤痕累累的忠良为他们冲锋陷阵,还要陷害得忠良满门凋敝、良心自扰。
权财我一概不稀罕,我只要这帮人为我爹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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