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收到第一封回信的时候,北蛮攒够了力气,决战来了。
我守在边疆修筑的高楼上,大军在五十里外拼杀,我身边跟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见我搭弓捏箭,就问我:“这么远,你能射到吗?”
“有什么不能的,”我抬眼望了一望,以我如今的眼力,我甚至能看清北蛮人马背上的鬃毛,我搭弓上弦,“瞧着。”
弓弦嗡然晃动,铁箭破风穿云而去——
百里之外,北蛮将领的眉心漏了一个血洞。
小兵震惊地吐出一句脏话,然而我的箭仍然没停。
箭羽沾着血和脑浆又冲入一匹马/的膝盖,那马不堪冲击,轰然落地,紧接着我军的刀就割下了那骑士的头。
寒风把我的长发吹到脸上,我随手把它扎成了髻,皱眉道:“主将还没出来。”
我爹身为我朝主将,当然身先士卒地冲在里面,可我刚才一箭毙了的是北蛮的一个将军,他们的统帅并未在场中。
那小兵又问道:“什么主将?”
我瞥了他一眼,从背后的箭囊又抽出一根箭,“北蛮主将。他们主将不死,我们两国就没完没了。”
“为什么?”
“因为有仇,”我反正也看不着北蛮统帅,随口道,“你以为只有咱们念着蛮人入境又是杀俘又是屠城的仇么?咱们这几十年来也不知道杀了他们多少好儿郎、好战马,抢了多少人的口粮生计。这人跟岑帅打了几十年了,他不出来,只能说明时候未到,决战不成。”
但是他在等什么?
我莫名烦躁起来,几乎要忍不住立刻搭弦放箭的冲动,
两军血战一天,我那第二根箭到底没有出弦。
北蛮不回撤,我军自然也是原地驻扎,我见不着我爹,只能徒劳的担心他。
那北蛮统帅安安心心的躲起来琢磨歪门邪道,我爹却是实实在在的身在沙场,加之已是两国决战之际,我很怕皇上又派人搅和什么。
即使那些锦衣卫没有泄露消息,边疆也肯定有皇上的眼线,我身体已恢复无虞此事,皇上必然已经知道了。
他的下一步极有可能是趁乱杀了我爹,再把我变成下一个独守玄州的我爹。
人在高位待久了,手段避不可免的会老。
晚上我仍然守在高楼上,这里原本的弓箭兵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起我差了太多,我不放心。
饭后擦弓的间隙,我陆续收到了回信。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玄州的夜空今晚无星无月。
苦战第二天,我的箭又射杀了一个将领,没等着统帅。
我没有理由的越发焦躁不安,简直要风声鹤唳起来。
北蛮这是什么战术,一天派一个将领来,耗也要耗死我爹?
他们统帅终于疯了?
我往脸上泼了点凉水,多少缓解了一点那种焦躁不安的心绪。
北蛮这样做,也许并不是为了消耗我军兵力。
也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北蛮统帅死了,按照那群死心眼的性格,估计不会打这种车轮战,肯定是大家一起冲一波,能赢就赢,输了一起死。
既然北蛮统帅没死,那就说明他暂时不在附近——至少这两天不在。身为一军统帅,肯定不会因为点家长里短的屁事就贸然离军,一定是必须要他亲自出面解决的大事。
需要北蛮统帅亲自出面的大事……
第三天,北蛮统帅终于出现了。
海东青被我放出去打仗了,我守在高楼上,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必中,如果不成,北蛮统帅的本事可比那些将领大多了。
我前两天显摆太过,北蛮统帅显然知道有个神秘高手潜伏在百里之外杀他,身边围了一群碍事的亲卫,上一刻刚露出破绽,下一刻就被人填上了,我的弓几拉几放,都快没脾气了。
不过这样做也有个坏处,就是目标太大,十几个亲卫围着一个人,很快就露出了大漏洞,我凝神屏息,箭在弦上——
铁箭嗡鸣前冲,贯穿了北蛮统帅的头颅!
一击即中!
我还沉在紧张的状态之中,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忽然听到一声悲鸣,我猛然望去,只瞧见了泼出来的人血、掉下去的人头。
整个战场似乎都为之一震,随即军旗噼啪作响,我军齐齐发出悲鸣,万人怀着一腔悲愤,势要将北蛮屠戮殆尽。
——岑帅,一介忠良,战死沙场。
那北蛮统帅,只是个分散我注意的诱饵!
我疯了似的不断拉弓射箭,手指被震颤不休的弓弦刮出血来,我仍然不停,直到箭囊中空无一物……战局已定。
大雪轰然覆落,天地缟素。
我终于力竭,伏倒而下,我听见强烈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海东青带着一身血腥味伏在我肩膀上……余光见右手边冒出袅袅雾气,我流出来的血缓缓地被吹冷。
可我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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