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谢欢亭赶到外间,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听他说:“对了,昨日皇宫里下旨,明晚上的宫宴只请太后妃嫔,你不用过去点卯,朝服我就叫人拿出去了。”
——“还请世子……初五那日不要出府。”
袁冲云的话如在耳畔,我动作一顿,随即应了一声,问道:“怎么突然下旨,出了什么事?”
谢欢亭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说:“因为玄州加急军报……北蛮大举进犯,攻势非常,我军已连退十里。”
“什么?”我哗啦一下拉开分隔里外的屏风,“是哪里送来的军报,玄州守备军还是岑帅军帐?”
因为军/政分家,玄州边疆主力是我爹的部队,守备军全是京里派去的酒囊饭袋,倘若轮到玄州守备军递加急军报,那么我爹的部队必然连一根毛都剩不下了。倘若是我爹军帐送来的,情况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因为我爹没有没事瞎传信的习惯——若非情况他无法掌握,才会传军报。而这居然还是一封加急军报,说明我爹可能遇到了完全无从下手的情况。
无论哪一种,都足够让我提心吊胆了。
“岑帅军帐,”谢欢亭站起身,“你先别急,崔山石已经去打探了,未必有多惨烈。”
我一把扯过他手上的狐皮披风,一边往外走一边匆匆地系上。谢欢亭伸手拉住了我,他涩声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哪?
我能去哪?
京中尽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笑面政客,我在其中孤立无援,说不上就跟哪位大人有断财之仇,我能去哪?
就连我想踏入仕途,也要老老实实地考科举,像那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的废物一样一步步的考上去,至于禁军、锦衣卫,崔山石尚能走动一二,我却要为了避嫌,主动闭目塞听!
谢欢亭从背后抱住了我,没有说话。
良久,我闭了闭眼,正午热烈的阳光好比一只纸老虎,寒冬仍然冷风不散。
我低声道:“我要去南镇抚司。”
“好,”谢欢亭几乎是在我说完的那一刻就开了口,“我带你去。”
我本来要说“不用你”——毕竟是关乎我爹与边疆军情的事,谢欢亭掺和进来,肯定对他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害了他。
可还没等我说,谢欢亭就转身出去准备马匹了。
我只好在原地等他。
就在我心乱如麻之际,外间的门被敲响了。我心下一紧,却听门外人道:“少爷,都准备好了。”
是谢欢亭的侍从。
我没回应,那门外的侍从却自觉离开了。
我无心去想谢欢亭准备了什么,边疆军情与我爹几乎生死同命,这种时候根本不容我多想其他东西。
我现在只能寄期望于袁冲云。希望我爹与他时有通信,希望他要比我消息灵通。
谢欢亭很快牵着马来了,他从外面打开门,冷风把他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马背上堆了一件狐裘,他拿下来,却是又给我围上了。
谢欢亭此时安静了,他沉默地在我颈边系狐裘的衣带,只给我看见他侧脸强硬的轮廓。
衣带系好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冷不防被冰得一激灵,我闭了闭眼,几乎要落下泪来。
谢欢亭挣开我的手,虚虚地搂了我一下,对我说:“不用慌。”
我点点头,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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