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箴出嫁那天,盛京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天地肃杀,鸟雀尽藏。
她任由着丫鬟婆子为她戴上凤冠,披上翟衣,面容冷淡,自语:“梁上无燕子,岁岁不得见。”
她奉着规矩进行了册妃典礼,晚间太子才入了寝殿,取下她手里的八角扇,她便从发间拔出一枚簪子,颤着声说:“别过来。”说着便在自己脖颈处划了一道短短的血痕,太子只好作罢。
太子勾唇一笑,捏住她的手腕便将她手中的簪子丢了出去,一手取下她的发冠,道:“不过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少在这儿跟孤装贞洁烈妇!”说罢便将徐仪箴扔到榻上。
此刻,外面覆着厚雪的树枝被狂风一吹,树梢也折断了大半。
太子在这之后,除初一十五,便再也不曾来过她的寝殿。皇后几次入宫皆问她缘何膝下无子,她只低头不语。她明白,自己和太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而她从未停止过寻找杜衡的下落,即使找到也无法与他厮守。终于,在第二年的秋天,他探听到了杜衡的下落。
她孤身去了梨园。
她恍然想起,那个时候,她还与杜衡在一起,有一回他们去听戏,却因为路上耽搁了去时徐仪箴最爱的那折子《游园惊梦》已然唱罢了。
杜衡便说:“姑娘切莫伤心,待我以后学了戏,就可以天天唱给姑娘听了!”
算如今,戏他是学了,却不能日日唱与她徐仪箴听了。
徐仪箴遂叫人唤了杜衡,杜衡一见着她,便奔她而来,可不过几步,他便瞧见了殿下骑着高头大马来了,遂停了步子,在原地唱起了那折子《游园惊梦》。殿下拉扯着不停挣扎的徐仪箴,杜衡只觉得心中宛若万虫啃噬,脸上的妆容业已花的惨淡。却不曾停下步子,心中默道:“我同她,终是云泥之别罢!”
徐仪箴那日回去,便大病了一场。
冬月十九。天色灰蒙蒙的,泛着惨白,天地间都渗透着冰冷的寒气,东宫的院子里,一片荒芜景象。
徐仪箴躺在覆着厚重帘子的榻上,美人觚里插着的花今晨也败落了。侍婢端着药碗询着徐仪箴的意思。徐仪箴只是摇头,抚着那枚珠花簪子。
太子一时气恼,遂夺过侍婢手中的药碗,一手将徐仪箴扶起来,给她喂药,徐仪箴眸子猩红,一把打翻了药碗,朝他低吼:“臣妾丑容,恐污了殿下的眼。”说着便别过头去。
太子愣了愣,听到她喃喃着:“杜衡啊,对不住,我先走了。”说罢便合上了眸子,手重重的垂落。
那天,风吹得很大,树上的雪都被垂落到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阖宫同悲,东宫传出一阵似是哀恸的声音:“太子妃娘娘,薨了!”
而杜衡再次听到徐仪箴的消息,是在他们同年的冬月。那天,街上人很少,他只听到茶肆里有人窃窃私语:“可怜那东宫的储妃,花容月貌,不过十九便与世长辞了!”
杜衡心下一沉,脚下不稳便跌倒在地,半晌才站起来。他买了纸钱,蹒跚着步子一路到了城外的皇陵,蹲在墙角,为徐仪箴烧了那篮子的纸钱,悲怆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不该和你相遇,不该和你相爱,不该奢望与你相守。”
风吹的凄紧,仿佛携着女子的呜咽声,浓云遮蔽的苍穹上,一只中了箭的大雁伴着一声嘶鸣落于白雪皑皑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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