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也。天色是阴沉沉的,浓云将苍穹囫囵个覆住,似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杜衡才下了学究的课,便有个家仆在外头侯着,说是国公请他过去一趟。他不曾多想,便随着那家仆去了。
杜衡才进了国公的书房,便瞧见国公沉着脸,眉头紧蹙,遂不敢多言,只是朝国公作了揖。
“我从前只觉得你是可造之良才,却不曾料想到你是这般的好心机好算计!”国公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冷声道。
杜衡心底一慌,哆嗦着唇回国公话说:“杜衡愚笨,还请国公爷明示。”
国公愈加愤然,从桌子后绕过来,抬手便朝杜衡脸上重重甩去,那力道是极大的,杜衡踉跄了两步便跪倒在他脚下,他说:“你不念伦理道德,不顾礼义廉耻,昨夜竟对姑娘做出那种大不敬之举,着实可恨可憎!”
杜衡自知自己不可怯懦,心一横,便伏在国公脚下,重重的叩首,道:“国公爷,杜衡对姑娘是真心的,并非什么心机算计!”
国公冷笑,谓之曰:“真心?你那颗值不了几个铜钱的真心能与我徐家的百年昌盛作比吗?你一个区区家仆,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吗?”
杜衡闻了“太子”二字,心中一沉,却犹然解释道:“还望国公爷相信我对姑***心思,杜衡与姑娘,是真心喜欢的!”
闻了杜衡这话,国公扬手便要打杜衡,又想到了徐仪箴,遂将手悬在了半空里,只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真不真心不重要,你且出府吧,我徐府容不下你了!”杜衡死死拉着国公的衣角,可国公说罢便拂袖离去了。自有家仆会意,生生的将杜衡拖出去了,他将要出门的时候还不住的挣扎着,可惜终究没有留下来。
且说徐仪箴出府办事才带了支杜衡最喜的糖葫芦回来,刚穿过垂花门,便有个丫鬟上来说:“姑娘,您跟前的杜衡说他在云舒堂侯着您。”说罢便俯首侍在一侧。
徐仪箴听到杜衡的名字,不曾多想便疾步往云舒堂去了。
不承想,她前脚才进了屋,后脚便有人从外面将门锁住了。她原以为是杜衡与她开玩笑,只轻快地说:“杜衡,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萦于耳畔的却是徐国公的声音:“他的确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对当朝储妃存有非分之想!”
徐仪箴脑门突地一跳,眼风一移,看到了桌案上的圣旨,心下便全然明白了。她抿了抿唇,道:“您就不怕将他赶走后他在外面乱传,给徐家惹火上身吗?”
国公不疾不徐道:“不,他不会,因为他对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也刻在骨子里了。”末了便离开了。
徐仪箴闻了这话,心中一空,踉踉跄跄的行至桌边,拿起那卷仿佛有千斤重的圣旨,低声念着:“兹有徐国公之女,怀仪有礼,柔嘉成德,咏絮之才……”读至此处,她脱手便将圣旨甩出,伏案痛哭流涕曰:“什么名分,什么柔德顺承,全都是吃人的笔法!”良久,她才起身,铺开桌上的熟宣,蘸饱了墨,在上面重重的写下“杜衡”二字。还不等其干,便揉成一团,掷在脚边,如此反复十余遍,她终是将笔随手扔在桌上。
她倚着墙角,想起她从前教杜衡读书的朝夕,眼神空洞,唇只是轻轻的抬着,含糊地说着:“一生诺最不该轻许,两相守最不可及啊!”她缓缓蹲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那枚珠花簪子,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喃喃着:“是我无能啊,杜衡!我不能背弃人伦,不能陷徐家于不忠不义!”
杜衡被赶出徐府后,手中拿着的,是徐仪箴赠予他的荷包。徐仪箴的刺绣女工并非上乘,针迹上还是略显拙劣,可杜衡仍旧护在跟前,不肯轻易叫别人瞧了去。
他又一回碰见太子了。太子蹲下来瞧见那荷包的一侧绣着个“徐”,看了一眼杜衡的面容,便是想起来了。
太子只冷笑一声,道:“这是因为僭越被赶出来了吗?”说着捏起杜衡的下巴,目光凌厉,续道:“孤的女人,你也敢妄想?”
杜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一把拍落太子的手,眸中尽是凶狠:“什么是你的女人,你对她有过真心吗?你们凭什么限制她的婚姻?”
太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道:“因为她是出身朱门的女人,生来就是要成为***联姻的交换物的!至于真心?远远比不上勋爵官位!”说着从杜衡手中夺过那枚荷包,狠狠的掷在地上。杜衡伸手去捡,太子却毫不留情的踩在杜衡的手上,道:“至于你,一辈子也别妄想与孤争夺,即使你拥有那颗所谓的可笑的真心!”说罢,便一把推倒杜衡,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入了徐府大门。
末了,杜衡才捡起那枚荷包,护在胸前,一寸一寸的抚着,想起他与徐仪箴之间的一字一句,终是难忍悲怆,放声哭了起来,直至声音都哑了仍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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