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燕王府（八）

那夜朱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裹着抱回了房，我后来才想起，我的衣裳还在书房呢！

侍女去收拾的时候，看到丢在一旁的衣裳还有凌乱的书桌，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我们在那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真的觉得再没脸见人了。闺房之事，原也没什么，只是弄得人尽皆知像什么话，我捂着脸，唉声叹气，无法，只得捶打着身边的朱棣，“都怪你。”

他莫名挨我一拳，却也任我在他身上胡来，揽着我，眉眼尽是笑意，“本王宠你，难不成还要躲着其他人？”

我有些不明白，在我眼里朱棣对我是爱，可是在他和旁人嘴里总说他对我是宠。我一直不喜欢他说“宠”这个字，因为我好像隐隐约约觉察到，我们在感情里是不对等的。

其实我有时候逃避去想这些事情，比如，为什么他还有一个淑妃，为什么他总是不让我随意出府，而我基本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但是他对我确实也很好。

他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在想什么？本王在的时候，不准心不在焉。”

他开始在我怀里捣乱，我也被他挠的心神不宁。

自从后背的伤好一些，我们在一起得勤，每每我有什么想法，常常被他三言两语吞咽了下去，基本再没心思去想其他，两个人完完全全沉浸在彼此的身体和爱意中。

他告诉我说，这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笑着抿着嘴，不去理他，他能有什么好心思。

自那夜书房以后，府中上下都对我格外殷勤，吃穿用度都更加地好，无论我怎么说明我不需要她们伺候，可是她们仿佛从来不听我的，在照顾我上几乎格外仔细用心。

淑妃也让人送来了补品、锦被、衣物。

对于她们的好意，我不理解，也不需要，却怎么也推却不去。

小平告诉我，“王爷看重娘娘，她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

平日里，朱棣仍旧白日里出府，傍晚吃饭前会回来同我一起用晚饭。

他在的时候我们练剑、下棋，他不在的时候我便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以此打发时间。

这日里，我感到人有些乏，却照旧午膳后在书房写字。

低头间，却在房中案上看到了夹在书里的一封北平家书。

“北平家中一切安好，王爷勿念。”

那信是摊开着夹在书里的，这是朱棣的私信，我便没有打开那信细看，可那字娟秀清雅，一看就是女子的笔迹。

“北平家中”，朱棣说过他封地在北平，只是偶尔奉诏回应天。

所以，写字的人是他北平的妻子。

妻子……原来，在应天的淑妃也只是他众妃之一。

我的心一下子陷入了冰窟，想到最初的时候曾质问过他关于妻妾的事，他根本不屑于向我解释，甚至让我在厢房里自己反思。后来我受伤了，这件事也没再提起，他一直说等伤好后再说，却始终再没主动提起过。

我们一直在躲避这些事情，对他或许可以，可是我自己真的也要这样糊涂地过吗？难道我只要一时贪欢，对错都不顾了吗？

他有妻妾，他对我好，是因为他现在宠我，而不是爱我，爱是唯一的。

难道不是吗？

我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介入别人的婚姻？我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可是为什么他要向我求婚？

朱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将那信原样夹在了书中，缓缓从书房里退了出来。恍恍惚惚间，觉得身体更加疲惫，不知还能去哪，最终又可笑地回到那间屋子。

小平见我如此，忙上前搀扶着我，轻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我轻轻推开她，摆了摆手，示意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晚间，等到朱棣回来，他一进屋，便坐在床边，摸着我的头，“听小平说你这两日精神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问着，“你什么时候回北平？”

他的手顿了一下，见我脸色不对，起身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的表情说明他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抬头直直看着他，“北平的家和妻妾也不顾念了吗？”

他淡淡看着我，仿佛对我过问他这些事有些不满意。我知道他从心里觉得，他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

我无力地倚在床头，直视着他，“原来不仅有淑妃，你在北平还有妃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有其他人？”

他手束在背后，没有看我，冷冷地说，“本王是王爷，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事。”

我起身走到他身前，抓着他，“在认识我的时候，你就有她们了吗？”

他默了一下，看着我，淡淡地说道，“是。”

他的态度十分淡然，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想到这些日子与他的耳鬓厮磨，人倒是清醒了许多。

我轻轻放开他的手，垂着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当初不该来招惹我。你有了其他女人，为何还要向我求婚？我只是不明白，你对我做的这些，也可以同时对其他女人做吗？”

如果按他说的，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是怎么忍受自己的丈夫同时和其他女人上床的，我不行。

“如果是这样，请你不要再那样对我。我不要这样的爱。”

他沉默了半晌，沉沉地说着，“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想离他远些，摇着头，“没有不一样，只不过她们是先来的，我是后来的。”

“我竟然，让自己成为一个男人众多妻妾之一？是我昏了头了。”

他见我如此，搂着我的肩膀，“你不要钻牛角尖，本王爱你……”

我含着泪看着他，却觉得他嘴里的爱真是可笑，“爱？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爱是单独和绝对地拥有彼此，不光要单独的爱，而且要单独的被爱。”

他冷冷地看着我，我甚至觉得，他在嘲笑我的这些言论，心里更加凉了许多，“我知道，你又觉得我脑子坏掉，又在胡言乱语了。”

他没有说话，我想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轻轻推开他，转头不再看他，“我不想见你，你出去吧？或者，你应该放我走。”

他一把扯过我，低吼道，“我不会放你走，你想都别想。”

我被他抓在怀里，全身不知怎得半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冷笑着看着他，“或许，我们就这样耗下去，耗到你像厌烦你其他女人一样厌烦我的时候？”

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失落，见我身子虚弱，便将我轻轻抱在床上。

我使劲将他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罢了，“我好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走吧……”

他没有再靠近我，静静站在一侧，“我没有骗过你，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我看着他的眼神，我不明白，既然他已经有妻妾了，为何还要向我求婚？难道这还不是欺骗吗？

我抬眼静静说着，“我不能接受自己介入别人的婚姻，你也不能接受我的这些在你看来荒唐的想法。而我们又是否爱彼此，爱到可以接受我们之间所有的差异呢？”

他没有回答我，我默然看着他，“没有，朱棣，我们没有。你不会为我改变，我也不会为你改变。我不想，也不会勉强你。”

他看向我，目光冷凝，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淡淡说道，“我会离开这里。”

他箭步走近，俯身一把抓着我的头发，随即叹了一口气又放开了，只是咬着牙说，“你想都别想。”

我冷笑地看着他，“你还要把我关起来吗？”

他低声说着，“你以为本王不敢？”

他说完话，望着我愣了一下，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泪珠，软声说道，“你肯为我受伤，肯为我死，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边？”

我不再看他，静静倚在床沿，觉得身心俱疲，再也不想说话了。

他缓缓起身看着我，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随即他喊了小平，冷冷地说着，“小平，一步不离得跟着她，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小平刚一进屋，就见我们这样对峙着，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朱棣，只得垂着头说道，“是……爷。”

我想即刻就出去，任他们谁也留不住我，可是我的身体不知怎得好像有些支不住……

他走后，那夜就没有回来。

我感觉到小平一直劝我，让我顾念自己的身体，顾念和王爷的感情。

我并不是一个为了感情自暴自弃的人，可是我能明显感觉自己这些天身子越来越虚弱……

我是怎么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听到外头小平的声音，“王爷，娘娘一直没醒来。”

“怎么会这样？身上的伤不是快好了吗？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是朱棣的声音。

他急步进屋，将我扶起靠在他身上，“如眉……如眉你怎么了？”

他仿佛忘记了我们的争吵，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又生病了。

小平急切地说着，“李郎中说是……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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