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的夜里,苏琳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守在帷幔外面的春桃听见响动,放轻脚步近前来,低声问:“娘娘睡不着?可是哪里不适,用不用奴婢把安神香点上?”
苏琳又平躺着,望着上面花纹繁锦的帐顶,她眼睛里黑沉沉的似是一团淤泥,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她多少觉得不习惯,甚至是压抑,睡不着很正常。
“不用。春桃,你把帐子拉开吧,我觉得有些难受。”
闻言,春桃紧张了起来,动作麻利地将帷幔用金钩挂上,又询问她如何了。苏琳只道舒服多了,她这才放下心来,去给她倒了杯茶水。
看着苏琳以肘支床小口小口地吃茶,春桃想起白天的种种,不免有些担心:“摄政王今天的话,娘娘别放在心上。”
苏琳将茶盏递给她,转瞬又躺了回去,春桃替她掖好被衾,她摆摆手让她不用费心,这才回她的话:“哪有那么容易放在心上,他越想要的我偏不肯如他的意。”
春桃笑了起来,这才是她家的大小姐。
熄了一盏灯,慈宁宫慢慢宁静下来,黑夜笼罩着偌大的宫宇,树影摇动、几片落叶沉进泥土,宛如被血盆大口的凶兽衔在嘴中。
苏琳侧卧在榻,朦胧的光线下能依稀看到她玲珑的身体曲线。内殿里的熏香袅袅,她呼吸平缓起来,进入了梦乡。
许是今天见到了元骁的缘故,她坠入无边梦境,在一片不甚清楚的湖泊里,看到了那张与元骁如出一辙的脸。
丹朱晕染过似的唇瓣轻抿,他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澈如蓝的眼眸,眸子似平静无波的大海,激不起任何的波澜,仿佛没有什么能令他展露情绪。
他是内敛的、也是优雅而矜傲的。
深邃清冷的五官是女娲精心打造的展品,只供他人欣赏,不能任其亵玩。高挺的鼻梁如那被冰雪覆盖的山脊,点点雪花落在他眼睫,冰凉的水意让轻颤的蝴蝶翅膀更加单薄脆弱;他冷淡又寡情的面孔带着无形的屏障,让许多趋之若鹜的飞蛾踌躇不前、望而却步,他当然是高贵的,同时也是冷漠的。
那冰冷湛蓝的眸子落在她眼底,她的心像是被烫了一样蜷缩起来,一时满满涨涨得厉害,一时又空空落落得紧。
雪莲纯净的味道隐隐浮现在鼻间,她想凑得进些看他,可突然枝头的乌鸦扑簌着翅膀飞起,小而利的爪子划破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接着一头坠落在湖底。激荡起的涟漪让他惊艳绝伦的面容扭曲起来,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一瞬间毁于一旦。
苏琳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凌乱,额头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汗珠,略显苍白的脸庞像是有些不安。
“呀,娘娘这是又做噩梦了?怎的满头大汗。”说话的人是苏锦萱另一个陪嫁宫女,名叫春杏。春杏年纪比春桃小上两岁,模样清秀可爱,乌漆漆的眼珠子里闪着狡黠的光,鬼点子很多经常逗得人发笑。
她们两人虽都是苏锦萱的陪嫁丫鬟过来的,但性子天差地别。春桃比苏锦萱还要年长一岁有余,穷苦人家出身从小就懂得生活的不易,做事情从来都是麻利沉稳的,在苏锦萱身边服侍没多久很快就成了贴身大丫鬟。而春杏呢,是丞相夫人身旁嬷嬷的女儿,和苏锦萱也算是从小长大,性格活泼开朗,在闺阁时爱整来稀奇古怪的玩意给自家小姐玩,看着小姐开心她也就开心。
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苏锦萱忠诚,所以丞相夫人才放心让她二人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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