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中,慢慢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杯。
他身边站着四个手持军棍的士兵。
周围的家丁丫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艮山叫了声“殿下”后便安安静静的候在一边,等着发落,神色淡定,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神情。
沁儿扫了扫那几根军棍,心里噗噗直跳,挤出笑脸,挨到银锁身边,“我回来了。”
银锁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回来了。”
“如果没事,我去休息了。”
银锁看着沁儿身上的皱巴巴的粗布衣裳,眼里的寒意又浓了三分,“你可以去休息了。”
沁儿大松口气,小心的走到艮山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走啊。”
艮山却站着不动。
沁儿心里直骂艮山是个不开窍的猪脑袋,这时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加大力气扯他,“走啊。”
“他不能走。”银锁不抬头,仍把玩着手中茶杯。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沁儿心里一凉,果然不会这么便宜就算了。
银锁不理沁儿,转头问艮山:“你可知罪?”
艮山道:“知罪。”
“既然知罪,那我也不必绕弯子,来人,军棍一百二十杖。”
四个等候多时的士兵,走上前来,要按住艮山。
“不必按,艮山自会领罚。”
沁儿颤抖着手,接过衣衫,小眼里含着泪,紧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来。“军棍一百二十杖,纯粹是要了他的命,就算运气好不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沁儿抢上前夺一个士兵手中的军棍。一把将军棍掷在地上,直视着银锁,“他何罪之有,你要往死里打他?”
“他是你的夫侍,怙恩恃宠,藐视本太子,难道不该罚?”银锁将茶杯往身边石桌上。
沁儿拦在艮山身前,先向众官兵喝道:“谁敢打,先打死我吧,反正是你不要我的。”
“放肆。”银锁铁青了脸。
“郡主快让开。”艮山沉声唤着,他没想到她会为他说话。
沁儿又夺了一根军棍丢在地上,“他从未见过太子,又何来藐视太子?怙恩恃宠更是无从说起。”
“李玉衡去接你之时,我便已吩咐他,在今日宴请前定要将你送回,可是他们到现在才送你回来,你说,这是不是藐视太子?他们敢这样妄自尊大,难道不是因为怙恩恃宠?”
“是我自己跑掉了,今天被他们寻到了,强行送回。他们一个个对我厌恶到了极点,又怎么会怙恩持宠?我不曾去过私宅,他们何宠而来?”
“你那身衣服时便已猜到了原因,不过如果不借此机会好好管教你们,以后只怕更是无法无天了。”
沁儿见银锁使横,也来了脾气,“我要走,别说他们,就是你,你能看得住我?”
“你……放肆!”银锁一拍石桌,“执刑。”
官兵拾起军棍就要往艮山身上打。
沁儿急了,一把推开官兵,再次抢了他手中军棍,直接掷到银锁面前。
“郡主!”艮山见她为了他与太子反面,暗暗着急。
沁儿又哪里会理他,仍去抢另外的几支军棍。
银锁气得黑了脸,“来人,把这个婊子给我抓起来。”
闻风赶来的李玉衡见了这场面,也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沁儿,休得无礼。”
沁儿铁了心要闹,索性将所有军棍全掷到银锁脚边,“我看你才是怙恩持宠,不辩是非,草芥人命。”
“你说什么?”银锁指着沁儿,一巴掌掴了过去。
“你心里明白,他们根本没错。只不过是我不愿陪着你玩闹了,所以你才牵怒于他们,你已经抛弃我不要我了,我就算和哪个好了也和你无关。”
“你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来人,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不必关。”沁儿拦下上来拉她的婆子。
“该罚。”
“你闭嘴。”沁儿横他一眼,对身边家丁喝道:“去搬张高凳子出来。”
家丁见银锁没有反对,一溜烟的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便搬了一张太师椅出来放在院中。
沁儿,“太子这么做,不外乎是想给我一个教训,既然如此,何必涉及无辜,我自甘受罚。”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站上太师椅,“你下的令是一百二十军棍,我受不起这一百二十军棍,那便在这儿罚十二个时辰的站来抵一百二十军棍。”
她活刚落,身边便响起暗吁声。
“你说的倒是轻巧,站着和挨打可不是两码事,我敢说就你这模样最多挺不过五棍,打下去就得哭爹喊娘。”
“以我这娇滴滴的身子,在这院中日晒雨淋的十二个时辰,也能活活累死。”
李玉衡道:“你知道这一百二十棍打下去不死也得半死……她的身体根本受不了。”
“你当真要如此?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绝,不,后,悔。”沁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很慢,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她的决定,绝不会改变。
银锁只得狠声道:“好,都散了。”说罢拂袖走了。
李玉衡转到太师椅前,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真是胡闹。”
沁儿冲他做了个鬼脸,“如果哥哥心痛我,陪我站,我也不会介意分一半位置给你。”
“你!唉!真是够了。”李玉衡气势汹汹的走了。
家丁们也忙散去了,不敢留在这儿碍眼。
唯独艮山站起身后,没有离去。
李玉衡和瑶光又吵架了,起因还是因为沁儿,这个人妖似乎总是阴魂不散的骚扰她的生活,每次她和李玉衡吵完架,他总是不理她,缺也不许旁人同她说话。
心里好生无趣,便走上街去诳,眼下虽没有流落街头上,却也快差不多了,这家人没有攒钱的习惯,也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李玉衡在后边跟着她,无论走到哪里都甩不掉,像个影子似的。其实说真的她并不讨厌李玉衡这个人,他不仅会道术还会武功,还可以写文章,但是文章质量就一般了。
瑶光去茶肆听说书,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到剑仙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瑶光问李玉衡:“你说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李玉衡摇摇头。
“我也觉得不可信,这世上武林高手是有的,我看见过一些人出手,快得就像闪电一般。可是千里取人头,我觉得那纯粹是吹牛。”
两人走出酒肆的时候看到街头围了一圈人,两人挤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一身缟素的姑娘跪在那里哭哭啼啼,身后一卷破席,裹着着一具直挺挺的尸首,草席下只露出一具僵直的脚,连鞋都没有穿。周围的人都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对着她身前写的“卖身葬父”的白布指指点点。
“哇。卖身葬父!敢问一下,这位小姐打算把自己卖多少钱?”
所有人全都对她怒目而视。李玉衡拉了拉她的衣角,瑶光明白他的意思,她真的没有多管过闲事……但是这个人死的蹊跷。偷偷绕到人群后头,蹲下来,随手拔掉席子上的竹子,尖子对着脚掌心扎下去。
终于有人“啊”大叫一声指着发抖的草席,牙齿格格作响,说不出话来;还有人大叫“诈尸”;更多的人瞠目结舌,呆立在那里。草席里的“尸首”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席子,大骂:“哪个王八蛋在扎我脚板心?”
瑶光骂回道:“这不没死吗?是诈尸了还是借尸还魂了?”
“你是谁?”
瑶光笑:“不要管我是谁?眼下你死而复活是好事一件,该高兴才对!”
他一骨碌爬起来便一脚踹过来,瑶光将竹席子一把掀翻了骂道:“死骗子,装死人一天能骗几个钱,三个铜板够不够!”
骗子大怒,那个浑身缟素的姑娘一起朝他们冲过来。李玉衡素来不愿意在街上跟人打架,不由分说便拉着她飞快地跑了。
瑶光并不想跑,她又没做错什么,难道每个人纠正了别人的错误,防止他人上当不应该吗?可是她的手像铁钳似的,怎么也挣不开,只好任凭李玉衡拉着,一路飞奔。就在人流中跑过半条街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间茶楼前,有个人正瞧着她。那个人穿一件月白袍子,安静地用乌黑的眼珠盯着她。
那个人是杨银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跳。到了牌坊底下,李玉衡才松开她的手。
恍惚间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高墙,突然心里有点儿毛骨悚然……
瑶光回过头来,竟然没看见到李玉衡,她大声叫:“李玉衡!”
巷子里空落落的,回荡着回声。心里有些恐慌起来,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月白袍子的人,他站在巷子一头,远远地注视着她。
这个人瑶光并不认识,可是他刚刚在街上看着她的样子,奇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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