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正愣着神,就听到杨母在唤她了——
“莞莞!莞莞!”
“呃?”她回过神来,“嗯嗯,伯母您说。”
“莞莞,那次你们去西贡——后来,到茶山镇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后来——”苏莞回想了一下,说,“那天到茶山后,易枫得知了那个朋友遇难的消息后,情绪十分低落。”
“哦——”
“我们住到了一家旅馆里,我们都有些乏累,本来我是要守着易枫的,他先睡着了,后来——”苏莞有些难为情地说,“后来,我——也睡着了,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哦哦。”
“当我醒来以后,发现易枫不在房间里,然后看到了他留给我的字条,就猜测他应该是去祭拜他的那位朋友了。”苏莞接着回忆说,“我便到遇难者公墓去找他。傍晚的公墓——有点儿怕人,我一个人不敢去,就先去找了那个守墓的师傅——”
“守墓的师傅?”杨母疑问道。
“嗯,守墓的师傅。”苏莞思考了一下,“我忘了他姓什么了,听说,那个师傅以前就是那个学校的门卫。”
“哦哦。”杨母听懂了,“莞莞,你接着说。”
“听说,那个门卫师傅的孙儿——也在地震中遇难了。他就在那儿守墓了。”
“哦,天哪!上帝啊!——”杨母叹惜不已。
苏莞停了一会,然后接着回忆说:“守墓的师傅人很好,陪我一起去公墓里寻找,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易枫。”
“哦哦,后来呢?”
“后来,守墓师傅和我一起,把易枫送回了旅馆里。”皖皖说,“之后,我寸步不敢再离。第二天,我们就一起回庐城了。”
“你是说,守墓师傅和你一起送小枫的?”杨母询问。
“嗯嗯。”苏莞迟疑了一下,才说,“因为,因为易枫他——他当时昏倒了——”
“昏倒了?!”杨母惊骇地问,“你是说小枫昏倒在墓地了?他,他怎么会昏倒呢?”
“我和守墓师傅赶到的时候,正赶上易枫昏倒在地上——”
“莞莞,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杨母有些激动地握住了苏莞的手。
“对不起,伯母。”苏莞满怀歉意地说,“我去晚了,没——没有看到呢——”
——苏莞的确不知道那个傍晚的公墓里,杨易枫在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后来,在回庐城的火车上,她也问起过杨易枫。可是,杨易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居然不知道他去过公墓,不知道他去祭拜过谁,甚至记不起他那次茶山之行的目的了……这些,曾一度引起过苏莞的怀疑——怀疑自己有没有陪杨易枫去过遇难者公墓,怀疑公墓里有没有一位杨易枫的遇难的朋友。不然为何,她一直想不起那位遇难的朋友姓甚名谁了呢?
杨母的神情上有些颓丧,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小枫为什么会昏倒呢?”
“会不会是在墓地受到了惊吓?”苏莞如是猜测,“也或者是,朋友的离世,他太过于悲伤了呢?”
——莞莞的话,是有道理的。
“谢谢你,莞莞。”杨母充满感激地说,“为了小枫——真是难为你了——”。
苏莞倒不觉得“难为”,只是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大对劲儿,似乎记忆的某处遗忘了什么,像是微风拂过发鬓时,不小心抖落的一根发丝——那会是什么呢??
实际上,自从得知儿子去过茶山镇遇难者公墓后,杨母的心里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儿呢?何处遗忘了什么呢……忽然,大脑里仿佛被植入了一个“链接”似的,她记起了什么——
“莞莞,你刚才说,小枫的那位朋友是在地震中丧生的?”杨母询问道。
“嗯,是呀,听守墓的师傅是这样说的。”苏莞应着,“她是为了救护班里的学生,才死掉的。”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误——”杨母摇着头说,“莞莞,你忘记了吗?”
“什么?伯母?”
“新闻报道中说,茶山镇的那个学校,没有人员伤亡的?”杨母提醒道。
“唔——”
“你不记得了吗?莞莞,那个学校零伤亡。”杨母又一次提醒道,“这可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消息啊!”
“哦——”苏莞怔住了。
是的哦,她隐隐地记起来,电视上的确有过关于茶山镇中心学校“零伤亡”的新闻报道——仿佛摄像机调整了焦距一般,慢慢地,那个“零伤亡”的字幕在她的脑海里越走越近,越放越大,竟然越来越清晰了。而那些关于她陪杨易枫去茶山镇遇难者公墓的印象,却仿佛被浸泡在温水里了,渐渐地,弥散开去;慢慢地,模糊成一片,再也不辨痕迹……
杨母也似乎受到了感染,记忆里疑惑的情绪,像是刚刚被波浪冲刷过的海滩,倏忽之间,只剩下一圈白色的泡沫,和一片斑斑的水迹。无意识地,杨母便把面前的苏莞错当成了黄亚玲,支支吾吾地说:
“玲玲,你——和小枫——”
“伯母?我是苏莞——”
“哦,哦,莞莞?”杨母轻拍着额头,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我,刚才——说——说什么来着——”
“说我和易枫——”苏莞也愣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我和易枫去——去九寨沟。”
“去九寨沟?什么时候的事了?”杨母惊讶地询问。
“有半年了吧!”苏莞说。
“哦哦,那么久了吗!”杨母又问,“你们——去九寨沟做什么呐?”
“旅行啊!您忘记了?”
“你们一起去的吗?”
“是呀,易枫说,他欠我一次远行,还跟您和伯父告了假的。”苏莞说。
“哦?对对对!”杨母似乎恍然记起来了,欢喜地问:“九寨沟——好玩吗?”
“——记不大清了呢!应该挺好玩的吧——”苏莞微微地摇着头说,“不过好像——好像我们淋了雨,易枫——还摔了一跤,跌进了湖水里。”
“摔跤了?摔得严重吗?”
“好像不轻——有时候,他还说头疼呢。”
“哦哦,”杨母又想起了什么,“莞莞,你刚才不是说,学校要放他的假吗?还有寒假——”
“是的,伯母。”
“那么长的假期,我能拜托你件事吗?”杨母恳切地看着苏莞。
“伯母,您请说吧。”
“拜托莞莞多陪陪小枫,最好你们能出去走走——”
“呃?”其实,苏莞心里正有这种想法,“我——会的,伯母。”
……
杨母感激又怜爱地握紧了身边这个美丽女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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