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

随后数日，朝堂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孙如辅被关押进天牢后，云溪下旨，命平阳王云廷全权负责肃清孙氏党羽一事。以孙如辅为首的孙氏一党被削职贬官流放，原先被孙氏打压的官员被重新任用。

期间孙太后不止一次到养心殿来，要求云溪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孙如辅从轻发落。太后起先态度还十分强硬，可当云廷将关于孙如辅所作所为的罪状书放至她面前时，孙太后的气焰顿时灭了。她先是痛心疾首的自责一番，说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对孙如辅太过纵容才造成今日之果，随后，便是哀哀地恳求云溪能网开一面。孙太后泪眼婆娑地拉着云溪的手，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心酸和不易。

看着皇兄眼中有些动容的神色，云廷神情冷淡地上前打断孙太后的话:“太后，孙如辅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罄竹难书，若只是不轻不痒地惩罚一番，又何以对得起那些无辜惨死在他手中的人!这会寒了天下人之心!”他又对云溪说道，“皇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除恶务尽，不然死灰复燃后果不堪设想!”

“住嘴!”孙太后的龙头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戳，她面目狰狞地呵斥云廷，“云廷!你好狠的心!难道非要逼死哀家不成吗!”

云廷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孙太后:“太后，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孙如辅欺君罔上意图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知这九族可否包括太后在内？!”

“你敢!”孙太后气得哆嗦不已。

“臣自是不敢，不过私情归私情，任何私情都不能越过国法去，所以还请太后与罪人孙如辅划清界限，不然难堵这天下悠悠众口!”

孙太后颤抖着指着云溪问:“皇上!你难道就真的不管你舅父的死活吗!”

“母后!朝堂之事母后就不必费心了，朕自有决断，还请母后回宫静养。”云溪说着便朝进忠挥挥手，“送太后回宫!”

进忠应了声，忙叫了两个宫女进来，半搀半架地将怒不可遏的孙太后推出了养心殿。

即便孙太后以绝食抗议，但云溪还是毅然处死了孙如辅，查抄了孙府。因孙氏一党之前太过嚣张跋扈，鱼肉百姓，故孙氏覆灭后，一时间，朝堂民间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只是这喜气没能延续太久，孙氏一派势力被铲除半个月后，皇上的病情突然间加剧，上朝时昏迷过去，人事不醒。经太医院一众太医手忙脚乱地医治了半夜后才勉强醒了过来。

第二日皇上没有上早朝，但有圣旨传下，说自感时日无多，皇弟平阳王云廷德才兼备，堪当大任，故传位于他。

朝堂众臣皆因云廷在肃清孙氏余党中功不可没反对者寥寥，但也有异议者，其中反对最甚的要数孙太后。

孙氏倾覆短短十几日之间，孙太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角布满了皱纹，鬓边一片灰白，连腰也不如以前那般挺直了。她拄着龙头拐杖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走上大殿。

听闻云溪要让位于云廷且众大臣几乎都认同时，孙太后不由勃然大怒，用拐杖狠狠地砸着地面：“自古以来父业子承，虽有兄传位于弟者，皆因为君者后继无人，然而后宫慕贵妃已有身孕，皇上并非无后，就算禅位也应是皇上之子继位岂可传与平阳王？！”她厉声放言，若平传位于平阳王，她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见孙太后如此激烈反对，众臣一时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最后云廷只能出面平息，说若是慕贵妃产下皇子，就由小皇子继承大统，平阳王辅政；若慕贵妃产下公主，平阳王便继位登基。孙太后听云廷如此说，态度这才缓和下来。

王府中，云廷坐在椅上以手支额，闭着双目，一脸疲惫。青落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站在后面将手搭在云廷的肩上替他揉按着穴位。云廷猛然睁开眼，转头看是青落便又合了双眼。

“好点了吗？”青落柔声问道。

“嗯，好多了。”云廷将青落拉至身前，环抱着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的身前。

“还在烦心？”

“是啊，纵然我恨不得将孙氏千刀万剐，可她毕竟是当朝太后，地位举足轻重，她如此一闹，如今朝堂上支持她意见的人也不在少数，我又不能置舆论于不顾强硬继位。”云廷甚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青落理了理云廷鬓边的乱发，继续不急不缓的替云廷揉着额头，“为了阻拦你继位，孙太后怕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你要留意宫中，我担心，就算慕贵妃生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孙太后也定会来个狸猫换太子之举。”

“我也料想到这层了，所以早在接生嬷嬷中安插了眼线，宫中我也已派人盯紧了，孙氏若想鱼目混珠怕是不那么容易。”

青落缓缓摇摇头，“不，这远远不够。倘若慕贵妃真的生下了皇子呢？”

云廷面色沉郁:“若真是皇子，只能说明我时运不济。”

青落摇头:“我们白费了这许多功夫怎能前功尽弃？太后可以偷梁换柱，我们为什么不能偷天换日？必须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再者，打蛇打七寸。太后无非想通过操控幼子继续掌控朝堂，可若是皇子的生母在，她终是诸多不便，因此，皇子的生母必不会留下，”青落冷笑一声，“慕青瑶或许还沉浸在即将为后的美梦中，这点怕是她没料到！你应提点她才是。”

云廷闻言倏然站起，抬头定定地看着青落，目光炯炯。青落被他看得甚是难为情，红着脸低头呢喃着：“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廷拉着她的手：“青落，幸而你不是个男子，也幸而你生在齐国，否则你将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对手！”

青落嫣然一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对了，哥哥暗中已命人将药送到，剩下的事情你可安排妥当了？”

云廷点点头，“放心吧！”

七月盛夏，今夜月色似乎格外的明亮，淡淡的光辉像一层细纱般飘飘洒洒。星光点点布满漆黑的苍穹，河面倒映着星星的影子，微风一吹，河水泛起粼粼波纹，闪着层层的碎金。静立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碎影，或大或小，或稀或疏。

威严的宫城在这静谧的夜中肃穆而立，远远望去，那昂扬耸立的轮廓宛如一头沉默待发的巨兽般。宫人们经过一天的忙碌大都已进入了梦乡，宫墙上看守的侍卫有的也打起了瞌睡。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一个小太监满面惶恐跌跌撞撞地从养心殿跑了出来，“来人啊！皇上不好了！”

太后得到消息匆匆赶往养心殿，早有十数太医已在龙榻前诊治。后宫诸嫔妃一个个花容失色聚在榻前，见太后到来，忙起身施礼。

云溪身着明黄寝衣仰面躺在龙榻上，面如金纸，目光涣散，无丝毫动静。

“皇上如何了?”太后沉着脸，因赶的匆忙，发髻微散，呼吸有些急促。

“太后娘娘，皇上、皇上他......他殡天了！”为首的太医冷汗涟涟，颤抖着身体伏地顿首不已。

孙太后闻言身子晃了一晃，她撑着拐杖硬生生稳住身子了，眼角的细纹中渐渐弥漫上了一层哀意，纵使他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从呱呱坠地便抱到自己身边叫了自己二十几年母后对自己孝顺有加，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还是颇为沉痛的。

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想到宫中无子嗣的嫔妃按律要削发为尼常伴孤灯，诸嫔妃顿时哀哀痛哭起来，一时间养心殿内悲声响彻九霄。

永景十五年，大齐皇上驾崩，年二十七，谥曰圣神景仁皇帝，庙号显宗。

丧钟声不绝于耳，震荡在皇城内外。皇贵妃及诸嫔妃、文武百官们身着丧服进入陈放灵柩的殿堂三跪九叩，高声号哭。吊丧过后，由平阳王云廷护送着灵枢进入陵墓安葬。

待灵柩送进陵墓后，云廷便寻机给云溪服下解药。白石事先早已在陵墓底下挖了通一条秘道，云溪醒后便由秘道被送了出去。

按例，为稳固朝堂，新皇应即刻登基，但因平阳王允诺在先，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栖梧宫，毕竟慕贵妃肚子里怀的龙裔事关国祚。在一切尚未落定之前，国事暂且由平阳王代理。

御花园中，慕青瑶着一身缟衣扶着丫鬟的手趾高气扬地走着，她不时地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软声道：“小乖乖，你这么爱闹腾，折腾地母妃夜里都睡不好，一定是个小皇子！”

一旁的丫鬟陪着笑:“那还用说！娘娘从有了身孕后就喜食梅子，宫里的老人都说酸儿辣女呢！”

“咯咯咯咯，”慕青瑶娇声笑着，毫不掩饰面上的得意之色，“那是自然，幼时娘找高人给本宫算过，说本宫命格极贵极好，本宫这个皇后是当定了！”

“岂止是皇后！”丫鬟四下瞥了几眼，凑近小声奉承道：“小皇子生下来就会继承大统，那您就是太后了！后宫唯您独尊呢！”

“太后！”想到自己一身华服端坐在朝堂上垂帘听政的场面，慕青瑶的眼中闪出狂热的光，她笑得花枝乱颤，“对，本宫就要当太后了！哈哈哈哈......”

“贵妃娘娘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随着低沉浑厚的声音，一个身穿湖蓝锦袍的男子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平阳王，怎么是你？”慕青瑶双手不由地护住肚子警惕地望着云廷，毕竟他可是自己腹中皇子最大的竞争者。

“贵妃娘娘不必紧张，本王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无意中听到了娘娘的话。”云廷身着一身冰蓝的锻袍，长身玉立，意态风流，一双凤眼顾盼生情，微扬的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望向慕青瑶。

那肆意张扬的神采令慕青瑶一时有些失神，她以前未曾刻意留心过云廷，此刻竟然觉得他的丰神俊朗比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贵妃娘娘？”看到慕青瑶有些走神，云廷上前一步出声提醒，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慵懒如温暖的风缓缓拂了过来，让人欲沉醉其中。

突然间萦绕鼻端的淡淡的沉水香令慕青瑶有些迷乱了，她忙退后了一步，面上带了一丝媚态柔声道：“王爷有何指教？”

“或许在娘娘看来，本王对娘娘腹中的皇子是最大的威胁，”云廷顿了顿，“诚然，这个皇位是对本王，对娘娘都是巨大的诱惑，但是否有福消受就难说了！”

慕青瑶不解：“王爷何出此言？”

“倘若娘娘生下的是位公主，依照承诺本王登基为帝，娘娘为先皇贵妃，自然在宫中安养后半生；若您生下了皇子，皇子继承皇位，自然奉您为太后，孙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子年幼，势必要人辅政。历来，要么顾命大臣辅政，要么皇子的嫡母辅政，但孙太后将本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本王而后快，她断不会给本王这个机会，那么便是身为太后的娘娘您辅政了。可是孙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娘娘觉得她会轻易放权让您参政么？以太后的手段，娘娘能不能坐稳太后之位尚且难说。这样看来，本王与娘娘乃是同坐一条船的人。”

“本宫不信，她可是本宫的姨母！”慕青瑶连连摇头。

“呵呵，娘娘，自古以来为争权势父子、兄弟反目者数不胜数，何况您与孙太后只是表亲！”

“你休要危言耸听！你不过是为了离间我与太后，本宫不会上当的！”慕青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娘娘若是不信便走着瞧！”云廷昂然玉立，悠然自得的望着远处。

慕青瑶脚步慢了慢，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她刚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朵几乎被揉碎的蔷薇。

云廷望着慕青瑶远去的身影，笑了笑，眸色越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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