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换太子

八月桂花开，米粒大小的花蕾吐满了枝头，都城内外大街小巷都弥散着一股甘甜的香气。

栖梧宫内，一声接一声的凄厉的嘶喊让人听起来格外揪心。慕青瑶披头散发，额上青筋凸起，双目紧闭，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她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声嘶力竭地叫着。

一旁的几个待产嬷嬷手上不断忙碌着:“娘娘，再加把劲，已经看到头了。娘娘，您使劲啊！”

“啊！”慕青瑶绷紧了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叫一声，“哇，哇......”随着一声响亮地婴啼，屋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田嬷嬷忙上前把孩子清理干净用包被裹好，抱到慕青瑶床边，笑道：“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眉眼间像极了娘娘，长大了也准是个美人胚子！”

“公、公主？不是皇子么？”慕青瑶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红扑扑皱巴巴的孩子，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娘娘，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长大了贴心呐！”田嬷嬷安慰她道，“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后和各位大臣。”说着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

“什么公主！明明是个小皇子！”

“你老眼昏花了罢！”

边上另外两个产婆方嬷嬷和平嬷嬷厉声说道。

“不是，明明是公主，老身怎可能看错？老身可是给人接生了二十多年，难道竟连男女都分不清么？！”田嬷嬷争辩道。

两个产婆互相对视了一眼，平嬷嬷上前道：“我瞧瞧，许是我看错了。”

田嬷嬷把襁褓递了过去。平嬷嬷凑上来，打开包被，田嬷嬷笑着指着孩子的肚腹下，“你看，老身没说错吧，就是小公......额......”

声音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脸阴笑的平嬷嬷，双手胡乱地撕扯着勒在脖子上的绳索。方嬷嬷在田嬷嬷身后背向着她朝前弓起腰，死死得拉紧手中的绳子脸上一副阴狠之色。

脖子上的绳索越来越紧，田嬷嬷脸色渐渐涨如猪肝，她双眼凸起，双脚乱蹬着，挣扎了一会便不再动弹了。

方嬷嬷唾了几口松开绳子朝田嬷嬷身上踢了几脚，见她彻底断气了便朝平嬷嬷一使眼色，平嬷嬷点点头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你，你为何要杀了她！”躺在榻上的慕青瑶大惊失色，她挣扎着撑起身子颤抖着指着地上田嬷嬷的尸身。

“太后懿旨，皇贵妃产下小皇子后因血崩不治薨逝，特追封为纯孝贤皇后，皇子即日起继位，由太后辅政。”平嬷嬷面无表情木然说道。

“你！你胡说，本宫明明还在，你个老贱奴竟敢咒本宫死......”慕青瑶披头散发恨恨地指着平嬷嬷，气的说不出话来。

“娘娘，难道老身的话，娘娘还没明白？老身是奉了太后懿旨！”平嬷嬷皮笑肉不笑地从地上捡起刚才勒死孙嬷嬷的绳索，用力抻了抻，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慕青瑶。

“不，本宫不信，姨母不会这样待我的！定是你在说谎！本宫要去问个清楚！”

慕青瑶心中慌乱不已，她扯着床幔挣扎着起身下床，却产后虚弱腿脚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地，她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朝门外爬去，“来人啊！来人啊!”

“娘娘您就别喊了，太后娘娘让您静养，门外早就没人了！老身会利索点不会让您难受太久的。”平嬷嬷阴阴地笑着，追上来按住慕青瑶将绳索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慕青瑶刚刚生产过后，哪有半丝力气，她大张着嘴喊不出声来只徒劳的用手拉扯着脖子上的绳索，渐渐地她眼前阵阵发黑，人也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正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得“哗啦”一声，一道人影破窗而入，那人箭步上前一掌便将平嬷嬷击飞。平嬷嬷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摔落到地上，她哀嚎一声立时晕死过去。

“娘娘，贵妃娘娘，您醒醒！”

“呵～咳咳咳咳......”脖子上的桎梏解除，慕青瑶猛然深了一口气悠悠转醒，她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焦急的看向自己。

“你是谁？”她泪水糊了一脸，瘫倒在地上无力地问道。

“娘娘，在下乃是平阳王的侍从白石，特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娘娘，不想属下还是来迟一步，以致娘娘差点遭奸人所害！”

“多谢王爷相救，这份大恩本宫会记得的，”慕青瑶在白石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啊！孩子！”她突然惊叫起来忙扯着白石的袖子，哀求道，“快去救救本宫的女儿，她被太后抱走了！”

“娘娘不必着急，在下已派人去寻小公主了！想必此刻小公主已然平安无恙了。”

白石沉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已昭告众位大臣说娘娘生下了皇子，此刻她正在大殿上与众臣商议，要立娘娘所生小皇子为新帝。当务之急便是要去揭穿她混淆皇室血统的阴谋，只是，她毕竟是您的姨母......”

“哼！枉本宫昔日对她言听计从，她竟派人狠下杀手，哪里还顾及我们之间的亲情！她不仁，就休怪本宫不义了！”慕青瑶粉脸含霜怨恨地道，“本宫现在就和你一起上殿去！”

大殿上，孙太后一身盛装的站在龙椅旁怀中抱着一个尚未睁眼婴孩，婴孩在明黄的襁褓中哇哇啼哭着，声音清脆响亮。

孙太后目光怜爱着看着婴孩，她伸手摸了摸婴孩的小脸含笑对殿上众臣道：“老天有眼，可怜哀家，让哀家失去一个儿子又得了一个孙子。只可惜，贵妃产后便血崩而死。唉，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她神色哀怜地叹息一声，顿了顿又转头对站在殿上的云廷说道：“不知平阳王之前的允诺还算数吗？”

云廷傲然道：“当然，本王说过的话，绝无反悔！”

“那就好，”孙太后得意扫视了一眼群臣，“即日起昭告天下:小皇子取名为永安，继承大统。但因皇子尚年幼，便由本宫垂帘辅政；追封皇贵妃慕氏为纯孝贤皇后，与先帝同葬乾陵。众臣可有异议？”

众臣俯首道：“臣等无异议。”

“慢着！”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中扭着一个老妇走了进来，他昂首走上殿，将老妇朝殿上一扔，朝各位大臣拱手道：“各位大人切不可被骗了！皇贵妃生下的根本不是皇子，而是一名公主！”

孙太后一见瘫倒在地的平嬷嬷，心下一时有些慌乱起来，她定了定心神，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大殿上胡言乱语！来人！给哀家拖下去砍了！”

来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乃是平阳王的侍从白石，在下是否胡言乱语，请大家见一见皇贵妃就清楚了！”

“一派胡言！”孙太后面目扭曲厉声道：“皇贵妃因生小皇子已不幸血崩而死！你在此造谣该当何罪！快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太后娘娘！私下里臣妾还叫您一声姨母，您就这样盼着我死吗？！”伴着哀绝有气无力的声音，慕青瑶在丫鬟的搀扶下蹒跚地走上殿。

“真的是皇贵妃！”“皇贵妃没有薨逝......”“太后为何说皇贵妃已死......”众臣狐疑地看向孙太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瑶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孙太后一脸惊喜急急地从銮座上起身，攥着慕青瑶的手就不松开，“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说你血崩而亡，哀家定要治罪于他！你可知，听说你逝去的消息，哀家是多么伤心！”说着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滚出的几滴泪珠。

慕青瑶挣脱孙太后的手，哀怨地看着她，“太后，这不是您授意的吗？！”

孙太后闻言勃然变色，“皇贵妃！注意你的言行！你既已生下皇子就是皇后了，切不可胡言乱语！”

“皇子，哈哈哈......我明明生下的是个公主，何来的皇子？”慕青瑶状若疯癫，用手指着孙太后，“都是太后您，为了您的私欲将不知从哪里抱来的男婴冒充皇子，可怜我的女儿，生下来我连见都没见一面就被你们给抱走了，您竟然还让他们生生把我勒死......”

“皇贵妃！”孙太后嘴角抖动着目光森然：“哀家看你是失心疯了！明明是皇子，你却偏要说是公主，难道你不想当这个皇后？！”

“那也要有命坐这个位子才成！连命都没了，我要这个虚位何用？”

慕青瑶凄凄惨惨地望向众臣，突然膝盖一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求各位大人给本宫做主，太后意欲加害本宫，更妄图狸猫换太子，此等混淆皇室血统的弥天大罪实是不可恕！”说完便砰砰地磕起头来，须臾，额头便渗出丝丝殷红。

明艳绝伦的容颜，海棠垂泪般的凄婉，让众大臣们纷纷叹息可怜不已。

云廷上前扶起慕青瑶，“皇贵妃请起，此事重大臣等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他转头问殿中众人，“不知各位大人是何意见？”

“当然要查清楚。”“此等大事，不能儿戏。”“对，必须查。”......众臣纷纷附议。

“皇贵妃，说哀家偷换皇子，你有何凭据？若不能让人信服，哀家定要治你大不敬之罪！”孙太后面色铁青狠厉地盯着慕青瑶。

慕青瑶冷哼一声，“男婴是否为臣妾所生，大可以滴血验亲为证！至于人证，”她指着瘫倒在得的平嬷嬷，“那个老奴便是！”

“好!既要滴血验亲，那哀家就成全你!来人！速取一碗水来！”孙太后厉声吩咐着。

很快，便有宫女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清水及一根银针。慕青瑶上前拿起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食指，将血滴入水中。有内监抱着婴孩上前，小心地取血也滴入水中。

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在水中一前一后，打着旋慢慢沉入水底，慢慢扩散逐渐地融在一起。

孙太后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她气势凌人:“皇贵妃，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慕青瑶大惊失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孩子分明不是我生的！”

“来人呀！皇贵妃患了失心疯，将她带回栖梧宫好生照料。”孙太后高声叫道。

“慢着！”一直在云廷身旁默不作声的白石突然站了出来，“这水有问题!”他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到碗中，奇的是，他的血悠悠荡荡地落到水底竟然和先前的两滴也融在了一起！

“各位大人请看！”白石端着碗在一众朝臣面前转了一圈，“在下与皇贵妃并无关系，血竟也融在一起，足以说明这水有问题。在下自小混于市井之间，知晓一种把戏，便是将白矾加入水中后，任何人的血都能融在一起，如在下猜的没错，这碗水中定是加了白矾。”

白石瞟了一眼孙太后，见她眼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心下微微笑了，他朝身边的两个官员一作揖，“为以示公正，能否烦请两位大人分别去取两碗水来？”

两个官员一点头，转身便出去了，片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请皇贵妃再取两滴血。”慕青瑶依言分别向两碗水中滴入鲜血，白石又让内监将婴儿的血分别滴入两个碗中。

众官员齐齐围了上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碗内。只见两个碗中的血缓缓沉入碗底后，却始终界限分明不曾融合。

“两位大人可是在同一处取的水？”白石问道。

“本官在御花园的泉眼处取的水。”

“本官在偏殿处池塘中取水。”

两人异口同声答到。

“如此，水没问题而血却没有融合，足以证明此婴孩非贵妃的亲生！”

“怎么会这样！”“太后她竟然......”众臣狐疑地望着孙太后窃窃私语着。

孙太后寒着脸还欲分辨，白石拽过倒在地上的平嬷嬷一掌拍开她的穴位，平嬷嬷手脚伏地连滚带爬地朝孙太后爬去，“太后娘娘，救救老奴！”

孙太后一脚踢开平嬷嬷，满是厌恶地说，“滚开！哀家不认识你！”

“太后娘娘，您可不能这样啊!老奴都是听您的吩咐换了小公主啊，您不能不管老奴啊！老奴以前替您干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平嬷嬷涕泪交加趴在地上，拉着孙太后的衣角不肯放手。

“你，你给哀家滚开!”孙太后面如死灰颓然地坐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这次是一败涂地了。

慕青瑶款款走上前媚眼扫过云廷对他嫣然一笑，随后面对众大臣道：“当初平阳王信守诺言未曾继位，而今本宫生下的并非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平阳王早登大宝。”说着便屈身施礼。

“恭请平阳王早登大宝！”众臣也纷纷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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