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慕府

宁珂得知自己终身不能再有孕后，郁郁寡欢，终日暗自淌泪。心气郁结加之偶感风寒，便病倒了，一直咳不不停，即使用过药，也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转。

钟远道向慕震提议：“夫人身子弱，边塞苦寒气候恶劣，长此以往咳喘会越发严重，倘若咳成肺痨便是神仙也无法了。京中气候温润适宜，对治愈夫人咳疾有帮助，将军还是早日将夫人送回京城休养为上。”

慕震看着病榻上咳喘不断的宁珂心疼不已，他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面上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青落深知慕震的担忧，便对慕震说：“爹，为了娘的病着想还是送她回京吧。不过我陪她回去就成，让哥哥留下吧。一则男儿要沙场历练才能建功立业，二则哥哥是长子以免大娘看了碍眼。”

慕震深知宁珂柔弱，回京萧氏势必会百般刁难，加之青寒中毒一事，他也深知萧氏的心肠狠毒，可若不回去，宁珂的身体着实是让人担忧。沉吟半晌，他命人休书一封给萧氏，言明宁珂体弱要回京养病，希望萧氏不要为难于她，另外随信附一锦盒给萧氏。

萧氏收到信后冷笑，那个贱人要回来，那我自然会‘好好’让她休养。待看到锦盒，她以为是慕震赠的珠宝首饰之类便欣然打开。哪知，打开后顿时呆住！盒子里是一个镶着金丝银线的钱袋，上面插着一把匕首，里面还有一张字条：下次绝不姑息！

萧氏怒气冲冲地把盒子摔在地上，用脚用狠狠地踩踏着那个钱袋将它揉的面目全非：好，好你个宁珂！你个贱人!老爷竟偏心你至此！

宁珂与青落回到慕府后，萧氏借着宁珂要静养为由让她搬到府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居住，并免了她早晚请安。表面上萧氏并没有刁难母女二人，但却只拨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来伺候宁珂。丫鬟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粗茶淡饭便是残羹冷炙，吃的连萧氏的丫头都不如。所给衣衫也都是粗布素衣之类，每月的份例也是一拖再拖。萧氏故意刁难他们，下人们也会见风使舵对她们时有怠慢。这些宁珂与青落都默默地忍受着，依旧和气的对待每一个人，下人但凡有生病看不起大夫的，青落也不计前嫌暗中地为他们诊治。每每慕震来书，宁珂在信中也是报喜不报忧。渐渐地，府里的下人对待她们的态度改善很多，私下里也悄悄地给她们送些吃的东西帮她们劈柴担水。

自然，萧氏母女视宁珂母女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止一次想暗中除掉她们。

在边塞时青落时常和青寒一起练功，可在府中，她不想引人注目便趁夜深人静时偷偷练习。有一回已是三更时分，青落沐浴后刚刚躺下不久就隐约听得窗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便点燃了烛火查看，竟发现几只两寸来长的大蝎子正从窗户的缝隙中接连钻了进来。那几只蝎子尾巴上的鳌刺高高扬起浑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有毒的。青落没有惊动熟睡中的宁珂，用筷子将蝎子一只只夹了起来装在了罐子里。

次日，青落特地早起前去给萧氏请安并带了一坛药酒去。萧氏才刚刚起床，青落在门口候了好一会儿，萧氏才让她进屋。

青落进门后朝萧氏行了个礼，将手中的罐子高高举起：“听闻大娘近日头风发作，青落特意泡了药酒，此药酒有舒缓疼痛的功效，还请大娘试上一试。”

萧氏瞥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难得你有心了!放下吧。”

青落笑笑，将坛子递给了一旁的丫鬟：“那青落就先告退了，大娘记得用啊，那药酒中我可是加了‘活蝎’呢！”她特意在“活蝎”两个字上咬重了些，说完便走出了萧氏屋子。

果不其然，她前脚刚走出来，就听得屋内“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被摔碎了。青落勾勾唇角，扬起头心情愉快地回了住处。

五月初二，慕青瑶的生辰，这日，萧氏邀了几位显贵的夫人小姐前来府中做客。午饭时分，有丫鬟送了食盒来，对宁珂和青落说道:"今日是大小姐的生辰，夫人特意让我送来给二夫人和二小姐加菜。”

打开来，食盒里面有清蒸鲈鱼、豆豉鸡丁、红烧鳝丝、干煸老鸭、鸳鸯豆卷、川贝炖雪梨等几样。宁珂与青落平日吃的极为清淡见到这些菜也颇欣喜，她们把张妈、丁婆婆都叫了进来，大家高高兴兴地围在桌旁。正当她们欲下筷子时，青落望着桌上的菜突然皱了眉头：“等一下，这饭菜不能吃！”

宁珂一愣，“落儿，怎么了？”她见青落脸色颇为难看地盯着面前的饭菜，便忙拔下头上的银簪，“难不成这饭菜有毒？”说着将银簪一一在饭菜中试了试，拿起来看了看，疑惑的说，“这银簪没有变色啊！”

青落朝热闹非凡的前府方向望了一眼，冷哼一声：“娘，这毒没有下在饭菜里银簪当然验不出来！但是，”她用筷子拨了拨那道干煸老鸭，“这里面放的根本不是生姜而是草乌！这草乌能使人心跳紊乱、呼吸衰竭而死，不过它虽有毒性，但单独服用倒也没问题，可若是与药性相斥的川贝、豆豉一起服用便是大毒了！若是我们不慎中毒而死，萧氏完全可以推说不懂得药理，是无心之过！她们对我们母女当真是费了大心思啊！”

宁珂可惜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既然这样，那便都倒掉吧。”

“倒也不必都扔掉，我们只要不吃这道干煸鸭子便无妨，”说着，青落将那道鸭子撤了下去，想了想，又用手帕将豆豉鸡丁包了一些放了起来。用过午饭后，青落对宁珂说自己出去一下，便朝前府走去。一股怒气在青落的胸腔中激荡着，萧氏无视爹爹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她们母女，青落有了一种破釜沉舟与她撕破脸皮的冲动！

青落远远的望见萧氏及众位夫人在花园凉亭中喝茶赏花，慕青瑶同几位姑娘在一旁弹琴，平心而论，她的琴艺确实出类拔萃，纤纤玉指捻拢挑拨将一首《惜花朝》弹得宛转悠扬博得阵阵喝彩。

青落站在树后望着萧氏及慕青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便心中阵阵发酸，她与娘亲所求不多只想在府中平安度日而已，萧氏为何就容不下她们呢？！这时，她听到一旁的草丛里有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是萧氏的狮子狗可可在草丛里打滚扑蝴蝶。这只狮子狗是萧氏花大价钱从胡商手中买来的，平日里对它宝贝地紧，每月花在它身上的银钱都比宁珂母女的月例要多许多。

青落看着狮子狗心中有些愤然，可可，可可，慕青瑶明知自己娘亲名字中有一个“珂”字，还给狗取这个名字，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为了羞辱她们母女二人。望着那只狮子狗，青落心中突然一动，她弯下腰，伸手手来轻声唤着那只狮子狗：“可可，乖狗狗，到这里来。”

狮子狗低声朝青落呜呜了两声，扭头又欢快地用两只前爪扒起土来，不时地用鼻子嗅着土里。

青落从怀中掏出包着豆豉鸡丁和干煸鸭子的手帕放在地上：“可可，来，这里有好吃的。”

狮子狗望了望青落手里然后摇头摆尾地从草丛中跑出来凑到手帕前闻了闻，抬头冲青落叫了一声，歪头看着她一会，然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只狗平日里吃的净是大鱼大肉比宁珂母女的伙食还好，青落着实没有把握，如今见它吃了，心中舒了一口气，今日萧氏忙着给慕青瑶过生辰定是疏忽忘记喂它了。

青落见狮子狗吃完了便俯身将帕子收了起来，估计着时间快到了，便抱起它朝萧氏她们走去。“见过大娘，见过各位夫人！”青落走近亭子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萧氏见到青落过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斜瞥了青落一眼然后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向众位夫人说到：“这是宁姨娘所生的女儿，今日本该让她出来见见大家的，只是她脸上有伤我怕惊吓到各位就所以就让她回避了。”

众人一听都纷纷看向青落，白皙的脸上一道蜈蚣般弯弯曲曲的疤痕破坏了姣好的面容，使她看起来颇为丑陋，有些人惋惜的摇着头，有些人竟窃窃私语对着青落指指点点起来。

这种诧异嘲讽的目光青落见的多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着，轻轻捋了捋手中的狮子狗对萧氏道：“大娘，今日可可跑到后园去了，我怕大娘寻不着它着急便将它送了过来。”说着，走上前将狮子狗递给萧氏。

萧氏鼻中哼了一声将狮子狗接过来放在腿上，她抬起狮子狗的爪子，亲昵地说：“啧啧，可可你跑到哪了去疯了弄的这么脏，一会可要给你好好洗洗了......”

“这狮子狗可真漂亮呀！毛和雪似的。”“你看它这眼睛竟是蓝色的！”“真是稀有呀！”......众夫人纷纷夸赞着。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金子从胡人那里买来的，那胡人说这京中可只有这一只蓝眼睛的......”萧氏得意地摸着狮子狗的脑袋，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手中的狮子狗筛糠似地抖了起来。萧氏忙抱起来却发现它眼睛翻起，舌头吐出，嘴角也淌出了白沫。

“可可，可可你怎么了？！”萧氏惊叫起来，忙晃着狮子狗的脑袋，狮子狗抽搐的越发厉害了，肚子也快速的起伏着，只一会便四腿蹬直没了气儿。

“贱人！”萧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抱着狮子狗的尸体蹭地站起疾步到青落身边抡起巴掌啪啪便是两下，青落的脸上顿时留下了十个鲜红的指印，“你对可可做了什么？！”

青落心中冷笑，可她却捂着脸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大娘，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胡说！可可分明是中毒死的！”萧氏厉声指着青落，“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给它下毒的！说！你到给它吃了什么！”

“没，没有，”青落惶恐地仿佛猎人箭下的小兽一般，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我真的没有毒死可可！方才它跑到后面，我和娘刚要吃午饭，我见它似乎是饿了便喂它吃了些。”

“狡辩！定是你在可可的食物里下了毒！你是成心要毒死可可的！”萧氏咬牙切齿地瞪着青落。

“没有，大娘，我真的没有，我喂它吃的是大娘您让人送来的豆豉鸡丁和干煸老鸭呀,怎么会有毒呢......”青落在萧氏的指责下小声抽泣着瑟缩成了一团。

“你！你胡说！”萧氏听得青落这样说心头一慌，她忙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那些夫人们，只见她们正用惊疑的目光望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恨恨不已，这个小贱人！可不能再让她胡说下去了！她眼神狠厉冲青落怒喝一声，“你还不给我滚下去！在这丢人现眼的！”

“是，是。”青落忙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转身眼中却浮起一丝嘲讽：京中的夫人们整日里最擅长的便是扯东家长聊西家短了，用不了几日大家便皆知萧氏想要害死她们母女了，哼，萧氏在外一向极看重自己的名声，这下谅她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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