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

不久，慕震丧期已满，要返回边疆。青寒和青落一齐便恳请慕震，要和父亲一起去，说换个环境或许对宁珂身体恢复有利。慕震征询萧氏意见，萧氏沉吟片刻便答应了，这点倒是让青落很意外，她以为萧氏一定会竭力阻挠的。

三日后启程，萧氏带着慕青瑶站在门外送别。看着慕震小心扶着宁珂上马车的样子，慕青瑶轻声冷哼：“娘！你怎么能允许那个贱人和爹一起走呢？！看她那副狐媚样子!以后真要是再生出个男孩，她还不轻狂地上天去，这慕府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萧氏的手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三年间，慕震在自己房中留宿的次数也不少，上好的补药暗地里也不知喝了多少副，奈何肚皮就是不争气，至今都未有一点动静。那个贱人倒是好福气！萧氏面孔扭曲地目送马车走远，突然狞笑起来，“生男孩？哈哈，哈哈哈......”她笑地不能遏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虽在笑，可眼神却冰冷的吓人。萧氏阴恻恻地道：“孩子？！喝下红花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孕了！青落那个小蹄子以为天天守着药炉就没事了？岂不知里面的药早已被我调换了!瑶儿，你要记住，未雨绸缪远胜于亡羊补牢。”

“但是，不是还有青寒吗？他可是长子！以后这慕家可都是他的!”慕青瑶冷哼。

“哼！离弱冠还早呢，谁能料到会不会发生什么呢？你说是吧？！”萧氏眼尾上扬看了慕青瑶一眼，母女二人互相对视着，齐齐笑了。

宁珂到了边疆后，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精神也慢慢地好起来。青寒、青落两个孩子回到熟悉的地方也格外开心。青寒是长子，是慕家的希望，慕震有心栽培他便常带他到军营中跟士兵一起操练。

宁珂欲教青落习琴棋书画女工，却发现青落这丫头对琴棋书画不甚感兴趣，却对慕震的一堆兵书颇为着迷，经常废寝忘食对着兵书指指画画还时不时地发呆。青落经常跑至军营中，偷看那些士兵操练，学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跟青寒两个人互相对练，整天摸爬滚打，每天回来都是一身泥汗。

宁珂因着青落脸上的伤疤总觉得心中分外疼惜，故对青落管的比较宽宥，只希望她开心就好，并不太约束她。

宁珂小产后青落自责很久，如果当时自己身手敏捷一点，及时拉住娘亲，娘亲也就不会小产了。她发誓一定要保护娘亲，不让她再受这样的伤害。

这天午后，慕震正带着青寒在军中巡视，突然青寒感觉腹如刀绞，他脸色发黑，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不多时人竟疼晕过去。

慕震慌忙急召军医，军医诊断青寒乃是中毒之兆，但此毒却十分罕见，军医也束手无策。慕震命人遍访城中大夫，可竟无一人能解青寒之毒。一日过去，眼看青寒气息渐渐微弱，宁珂与青落几乎哭死。

正值此时，一个风尘仆仆之人来到军营中，他自称钟远道，是看到城中张贴的寻医榜文才来的。待看到榻上奄奄一息的青寒，钟远道眉头一皱，说道：“公子所中之毒乃苗地所生的一种断肠草，此草虽比不上鹤顶红之类让人立时丧命的毒药，但也毒性猛烈，所中之人肚肠粘连，腹中剧痛不止，不出三天就肠穿肚烂而亡。”

慕震大惊，忙行礼恳请钟远道救青寒一命。

钟远道双手扶起慕震：“将军快快请起，在下定当全力医治好小公子。烦请将军取些炭灰和火碱来。”

青落一听，不待慕震吩咐便飞奔了出去，须臾便端了炭灰和火碱回来。

钟远道取了一把炭灰，又取了一撮火碱混合匀了撬开嘴巴给青寒灌了下去。片刻后，只见青寒喉头一阵翻滚，吐出了许多黑汁。钟远道又命人将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熬汁给青寒饮下，然后不慌不忙地拿出银针，在青寒太冲、少府、商丘、合谷、涌泉等穴连扎数针，又用银针扎破青寒双手中指。少倾，丝丝黑血顺着青寒的指尖淌出，渐渐地血由黑变紫再转红，萦绕在他脸上的黑气也慢慢褪去。

做完这一切后，钟远道长舒一口气，他从袖中取出一丸药喂到青寒嘴中，方起身刷刷写了张方子交给慕震：“令公子姓命已无虞，此方乃是固本培元，将军按此方抓药给令公司服用半月即可痊愈。”

慕震忙携宁珂、青落感激钟远道救命之恩。

钟远道摆摆手，“救人乃医者本心，慕将军不不必感谢我。倒是将军为国杀敌，保一方百姓平安才真正让人敬佩。”

为感谢钟远道，慕震设宴款待他。席中方知钟远道父亲钟期乃是太医院前太医，因不满当时孙氏兄妹所为被免职后郁郁而终，临终时曾要钟远道发誓，此生绝不入朝为官。钟远道遵从父亲遗愿，一直游历四方，行医天下，去过漠北苦寒之地，也曾南入苗疆瘴疠之林，故对各种奇难杂症都颇为精通，对各色毒药也深有了解。青寒所中之毒乃是苗疆特有的毒药，只是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能遇到。

军中兵士时常有伤病，军医人手也不够，慕震再三拜请钟远道留在军营中，钟远道思索一番应允下来。

待青寒苏醒后，慕震开始追查下毒者。青寒回想，那日在军营中并未碰过什么奇怪东西，午饭也和众将士们一起进食，如若是膳食中有毒，中毒的不会只是他一人。青寒忽地想起一件事，那晚跟慕震一直在军营中看布阵图到很晚，便在军营睡下了。晨起后想起今日要陪母亲和妹妹去上香便跑回府中。刚进府门，正碰到灶上煮了一锅肉粥，他便想端去跟母亲和妹妹一起吃，不料粥太烫，手一滑粥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他见肉粥洒了许多在手上觉得十分可惜可惜就舔净了手指上残余的粥。

慕震闻言急回府中，在墙角找到那个破碎的粥碗，交给钟远道查验。

钟远道将粥碗凑近鼻端细细闻了闻，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腥臭之气传来，他点点头:“不错，这粥中被人下了断肠草。”

慕震愤然，下毒者知道自己早上从不在府中用膳，选择此时下毒分明是要宁珂母子三人的性命！他下令将府中那日熬粥的厨子抓来审问，不料那人却先一步逃了。慕震出了悬赏通告，全城捉拿此人。三日后，有人扭着一个乞丐送到将军府，青寒一见，就嚷道：“就是他！就是他煮的肉粥！”上去便狠狠踹了厨子一脚。

经审问，厨子是因为自己赌钱输了，偷盗府中财物被宁珂发现责备了几句，便心生恨意，买了毒药要置宁珂母子于死地。

对于厨子的话青落却是不信，厨子即使有天大的胆子，又怎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要杀人？再者，依钟先生所言，青寒所中之毒罕见，岂是一个厨子能轻易得到的！她命人搜身，果然从厨子的贴身衣物中搜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几块金锞子，足有十两之多。

青落将钱袋掷在他面前，“说！这是哪来的?”

厨子被双手反绑，扔在地上，他翻眼争辩道：“这是我历年积攒下的。”

“撒谎！你一个厨子，每月工钱不过五十文，一年也不过一两银子，十年也只得十两银子，十余两金子，你怕是一辈子也赚不来！”

“我…我赌钱赢的！”厨子梗着脖子狡辩。

“一派胡言！”慕震震怒，“你若有这么多金子，又何须偷盗府里的财物！若还不从实招来，定要让你尝尝军棍的滋味！”

厨子脸色变了又变，他自知难逃责罚，且想到那个人的威胁，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便扯着嗓子嚷道：“老子不过偷拿了一两多银子，那贱人便说要辞退我，老子看她不顺眼就是要她死!哈哈哈…”

慕震大喝：“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不会说实话！来人!带下去，先打二十军棍!”

士兵拖起嚎骂不已的厨子，向外走去。走到拐角处，趁押解的士兵不留意，厨子拼力一挣，挣脱开士兵，一头朝路边的假山石上撞去，当场就血溅三尺。

突然间死人，青落吓得失了颜色，她觉得厨子可怜又可恨。她定定神拾起起地上的钱袋，递给慕震，“爹，你仔细看看，这个钱袋的布料乃是云锦所制，非达官贵人不能用，且这金丝银线织就的云锦只在京城的盛锦坊才有......”青落沉吟了片刻，此番青寒死里逃生，下次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她觉得不能再任由萧氏胡作非为下去了，于是，便将之前的事情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慕震越听越是震惊，他眼冒怒火狠狠一掌劈在了树上，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应声折断。慕震面色沉郁地盯着那个钱袋，咬牙道：“晓得她善妒，竟没料到她能如此狠毒！唉！”

萧氏家世显赫，表姐又是当今太后，即便真追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青落知晓慕震的无可奈何，但通过此事让爹爹认清萧氏的为人对她有所警惕便算是达到目的了，于是便默然地站在慕震身后，不再出声。

钟远道在军营住下来后，因医术了得，找他诊治的病人很多，颇为繁忙。青落经常跑过来帮忙，开始只会捣药熬药，渐渐学会给士兵包扎上药，再到后来一些小毛病她都能对症开方了。没人教她，全凭她自己跟在后面细致入微的观察，待忙碌间隙，她时常向钟远道请教许多问题，比如每种药的特点、生长在什么地方、药性药效等，诸如此类记了厚厚一本。钟远道一生漂泊，无儿无女，对青落的聪明伶俐甚是喜欢，便征得慕震同意后，便收青落为徒，将自己毕生所得悉心教授于她。

宁珂自从上次小产后，三年来一直也未再有孕，她请钟远道为她诊脉，看是否因上次小产自己身体落下了病根。

钟远道搭脉后，皱起眉头良久不语。宁珂见钟远道如此便担忧地问：“钟先生，我的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夫人可曾服用过什么阴寒之物？”

宁珂摇摇头，“不曾。我之前身体一向尚可，也就是上次小产后身体有些虚弱吃了一段时间的补药调养。”

“恕在下直言，夫人上次小产后应是误服了红花，且时日不短。本来小产母体已经伤了根本加之服用此种阴寒之物更是雪上加霜，夫人今后不会再有身孕了......”

宁珂身形晃了晃，勉强扶住桌子站稳，“可钟大夫，会不会弄错？当日大夫所开的药我也看过其中并没有红花啊！”

“唉！也许是趁夫人不备，做了手脚也未可知啊！毕竟在高门大户中这种事情常见的很......”钟远道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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