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雄司

古田：我以为你说要帮我说话是开玩笑呢，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轻易就直接把我给放了。

原野和桐崎站在公安大楼门口，两节台阶之下，是在看守所住满了两个月，已经剃了平头的古田。他仍穿着进来时的那身西装，但是在出门前已经熨烫整齐，手上提着两只袋子，一边是衣服，另一边是生活用品，与他的装束可谓格格不入，可他却是满脸的容光焕发。

桐崎看着他得意洋洋又装腔作势的样子，只恨自己在审讯室的那一拳没有趁机打下去，但事到如今为了大计也没有办法，只得努力将个人恩怨咽了下去。他咬牙说道：

桐崎：是啊，期限到了，我们这儿的饭也不是免费的。你要是没住够，欢迎常来。

原野赶紧在后面捏了他一把。

古田显然对于重见天日这件事雀跃不已，再加上又在言语上胜了一筹，心中更是得意，又挑衅道：

古田：不是说什么，公安不同于一般的地方，想关就关吗？怎么，以为你是狐假虎威，没想到你这背后连虎都不是啊。

原野虽然也有十分的不悦，但终究还是比桐崎稳当些，只官方似地答：

原野：挟持人质，你交了保释金。为那伙人提供情报，没有找到直接证据，所以就算是公安，现在也只能依法把你放了。不过，你现在已经停职了，这里还是公安的门口，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吧。

古田梗了梗粗短涨红的脖子，眼皮翻了一下，像是还想回嘴，但是激动之下又被想说的话卡住了喉咙，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哼，便转身走了。

桐崎看着他一步一颠渐渐出了大门，气不打一处来。

桐崎：你倒是沉得住气。

原野勾上他的肩膀，眼睛却也未从古田身上离开。直到他走出大门拐弯走上大路，从他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他才拍拍桐崎的肩膀

原野：下次关他个三五十年，咱俩去他牢房门口吃火锅。

桐崎：这才像回事。

桐崎拿出手机，迅速发出了消息，通知其他人古田已经出发，很快便收到后续进展顺利的回复，两人这才放心地回了楼里。

桐崎边走边感慨。

桐崎：头儿这一步可是险棋啊。真亏上面能同意他这么做。

原野：黑田的事情之后，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但是那个职位的工作可一直是头儿在做，也就是年龄不够，以他的能力继任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原野按了电梯，语气里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

原野：上面同意倒是正常，我比较难以置信的是古田居然也信了证据不足这一说。

桐崎想了想之前整理过的那些文件。

桐崎：确实是，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虽然不够治他什么大罪，但是再关个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

原野：所以说，这才是头儿铤而走险的地方。

原野走进了电梯，靠在后面的墙上，大叹了一口气。

原野：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简直就是怪物。

桐崎边表示赞同，边发出一阵爆笑。

两人就这么又说又笑地走出电梯回了办公室，其他人正在大屏前，看着跟踪人员身上设置的摄影机传回的实时录像。降谷实在嫌两人聒噪，回头瞪了一眼道：

降谷：满楼道就听你们俩笑了，赶紧过来干活。

两人赶紧噤了声，也走到了屏幕前，看着古田那矮小的身影在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之中穿梭，那股厌恶鄙夷中突然又夹杂了些怜悯之情。并非对他所做之事产生了共鸣，只是瞬间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十分可悲，极度的自负和对财富的迷恋使他丧失了自我，也因此才让他们的计谋得以实践。

原野：头儿，我们跟他要跟多久啊？

降谷未正面回答，转而问道：

降谷：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原野：他这种人，谁能和他走得近啊。但是要说起他的性格倒也好懂，孤辟怪异，又骄傲自负，总之是个顶难相处的人。

桐崎虽无意识地跟着点头附和，却直勾勾地看着屏幕若有所思。

桐崎：可是我总觉得，他的性格里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降谷指示周围几个人着手去做其他工作，待人都散去才对二人道：

降谷：依他目前为止表现出的状态，是善是恶暂且不提，但是他的确是被自负蒙蔽了双眼。如果真的是这样，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古田仍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便拍拍风见的肩膀将他叫到了门外。

降谷：有件事你去帮我查一下。

风见看屋里剩的人不多，本身就只有几个心腹，因此更是确信，需要单独吩咐自己的定是要紧事，于是赶紧跟了出去。

风见：您说。

降谷将他带到窗边，压低了声音。

降谷：上次的监控录像你看了吧，古田似乎认识希实。你私下去查查希实她们姊妹两个在被送到福利院之前的身份和家世，或许能查到什么和古田背后之人有关的事情。

风见点头，便转身着手去做。降谷则在窗边站了一阵，借机捋捋思虑。

放走古田确实是一招险棋，尤其是古田身份背景不明，放他去做饵得到的究竟是祸患还是线索，他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走出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一定要给出理由，那便是他卧底多年的直觉。虽与古田接触不多，他仍捕捉到了古田的危险气息，正如桐崎所说，这个人的行为模式中有太多不连贯的违和。

他性格孤僻，却总与警校的老师产生正面冲突，闹得人尽皆知；他极度自负，去甘于只做一个提供情报的末端，甚至连和他接触的人都是街头混混一般的弃子。

降谷从不完全相信这些心理侧写，但对于古田，确实疑点颇多。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放走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不得不承认，希实与古田的关系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着急了。

希实目前的身份与经历已经足够敏感，若是再与古田和他背后的团伙有任何牵扯，以他现在的能力便很难再护她周全。

如今既要跟紧古田不让他再生事端，又不能让他察觉，从而接触到他背后的人，另一边还要避开所有人去调查希实的身世背景。

确实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他按着额头想着接下去的对策，觉得出来时间久了些，刚要回去，便见桐崎从屋里探出头，使劲冲他挥着手。

桐崎：头儿！头儿！快来快来，有情况！

降谷见他一副夸张的样子，只当他们又开什么玩笑，便浑搭了一句。

降谷：我说快也没说这么快。连两条街都没走出去呢，能有什么情况。

原野在屋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也喊了一句：

原野：头儿，真有情况，没开玩笑。

降谷随着进了屋，视线随着桐崎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古田进了一处没有出口的小巷，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讲话。跟踪他的情报人员显然是不便跟进，便将微型摄像头悄悄放置在了巷口垃圾箱的盖子上。透过屏幕他们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长相，只能看出他的头发用发胶梳得齐整，黑色条纹的西服之下身形略显消瘦。

降谷对操作电脑的警员吩咐道：

降谷：调出附近的监控。

忙乱中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桐崎和原野两人已经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愣愣地看直了眼。

警员根据现场人员发回的方位飞快找到了他们的所在，并且调出了各个方向面对巷子的摄像头，投在屏幕上。降谷走近两步，欲看清了对面那人的脸。

原野：不用看了，头儿。

原野仍然看着屏幕，浑身上下仿佛只有嘴不是僵直的。

原野：那个人我们认识，您也见过的。

降谷这才明白了这股莫名的熟悉感来源何处，这个人他的确见过，那时也是对着摄像头的屏幕。那个时候，这人在酒店里被人挟持，刀就架在他脖子上，血顺着刀尖流了下来，还是一个路过的女孩大胆开了一枪空炮，他才化险为夷捡回一条命。

而此刻，挟持他的犯人就站在他的对面，在昏暗的巷子中与他谈笑风声。而他，那张终于露出的脸，虽然气质大变，但五官不会骗人，他正是在警校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十年的辅导员——井上雄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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