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册子夹带着风猛烈的砸到欧阳谦脸上,欧阳谦被砸的退了退,脑门和鼻梁上当即就鼓起了血楞子,眼前一片晕眩,木讷的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欧阳谦,你是不是元帅的位子坐久了,整个人就开始给朕打马虎眼了?这个结果你自己能看得下去么?以后你自己都不满意的提案,不要交到朕这里,打回去重做!”元臻严厉的神情让欧阳谦心里有些发酸,他本来想解释一下这不是自己做的,是龙庭帮自己做的,因为最近这两天一直在生病,所以没有检查。可是张了张嘴又蓦地闭上了,以往受到褒奖的时候,欧阳谦总是顺嘴说是龙庭帮自己的,好把功劳分给他一些,可这次却是责怪,话惯性的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只低声道,“对不起。”
“再有下次,你自己掂量。”元臻白了他一眼,就继续拾起奏折来看,欧阳谦恭声称是,就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向门外走去。
龙庭惊讶的盯着他脑门上高高鼓起的血楞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凑过去问道:“老谦,你脑袋撞门上了?”
欧阳谦抬头看他来了,蓦然摇摇头:“没看好路,不小心就撞上了。”
“可真有你的。”龙庭凑近一看,伤势还挺严重的,刚想斥责他为什么不去上点药,目光就顺着他的胳膊落到了他桌案前的纸张上,定睛一看,奇怪的道,“咦?这不是我已经做好的提案吗?你怎么又捯饬起来了?”
“有一点需要更改的地方,我改改再送过去给皇上过目。”欧阳谦眼神有些飘忽,手也不自觉的挡了挡桌上的纸张。
龙庭看着他那张提案上分明全部推翻重来了,哪里是有一点需要更改?又望了望他淤血的脑门和鼻梁骨,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见他一直不动弹了,欧阳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龙庭拧眉道:“老谦,是不是你拿着我做的提案去给皇上过目,结果皇上不满意,才给你脑门砸成这样?”
欧阳谦知道龙庭聪明,一旦察觉了什么肯定是瞒不住的,于是就安慰性的笑笑:“我这两天一直不太舒服,你送给我之后,我没有检查就直接给他了。不是你做的不好,是皇上目光更加远大了,这样挺好的,他的要求高,对我们自身也有提升。”
龙庭望着桌上那一小沓册子,想想自己也用心做了大半个月,结果一句话就被否定了,心里别提多膈应。可是看着欧阳谦脑门上的血包,就知道是他给自己顶锅了,顿时心里又憋屈又郁闷,还有些心疼欧阳谦的伤,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龙庭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欧阳谦见他生气了,就站起身扯过一个椅子到自己椅子旁边,拉他坐下,拿过他做的提案和自己正在完善的提案,跟他说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哪些地方可以做的更好,龙庭听一半漏一半,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
欧阳谦小心的瞟了瞟他的脸色,腆着脸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你看我没时间做这些的时候,都是你帮我做的,就我个人而言看来,你这个提案已经非常完美了,真的。不是说这次不用以后就都用不上了,咱们好好存着,以后肯定有能用得到的时候,你下的苦功夫一定不会白费的。”
“你疼不疼?”快过了半个时辰,龙庭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欧阳谦还挺意外的,继而笑笑:“不疼,就砸了一下,没什么事。”
龙庭再次抬眼望向他脸上的伤痕,眼里却浮起了一片水雾,欧阳谦当下心跳都停了一拍,他很少看到龙庭这个样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只是有些淤肿,回头用冰块敷一下就好了,怎么会惹得他眼眶都红了呢?
“龙庭,我真没事,回去了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这浮肿就消下去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说那提案是我做的啊,你难道每次上交任务的时候,都还要看他是不是满意,看到他满意了,就把功劳全都推给我,看到他不满意了,你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充当那些都是你做的,所有的责骂都自己受了?”
欧阳谦歉意的笑笑,不吭声了。
“我真不喜欢你这样。”龙庭一把推开椅子就走了,欧阳谦想开口道个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力的缩在椅子里,头疼的仿佛要裂开。
欧阳谦做好了新的提案递交了上去,元臻大致看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就算翻篇儿过去了,抬眼看了看他头上还没消下去的红印,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放在了桌上:“龙庭来找朕了,朕知道先前那个提案不是你做的了,错怪你了,回去擦点药吧。”
欧阳谦低下眼眸,龙庭果然还是来找皇上了,他其实不想龙庭受打击,才想把这件事瞒过去,晾谁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的东西不被认可都会难过,没有瞒得住他,让欧阳谦心里挺不好受的。
欧阳谦躬身道:“奴才已经上过药了,过几天差不多就能结疤了。”
“拿着。”元臻加重了语气。
欧阳谦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过来了,复又深深的弯下腰去:“谢皇上赏赐。”
看到他脸色通红,满头虚汗,不由得拧眉问道:“你怎么总是精神都不太好?”
欧阳谦低声道:“奴才没事,头有点晕,回去补个觉就好了。”
“嗯,下去吧。”
他这次立了功劳,元臻想着赏赐他点什么,恰巧今天仿佛是什么节日,京城大街格外热闹,元臻、孤时和另外几个大臣在宫外一所酒楼打牌,他们都赢了钱心情不错,各自都赏了十几两给跟着的下人,“今天热闹,去买些吃的吧。”
元臻虽然目前输了几把,还是马上抽出几张百两银票给欧阳谦:“你也去买点吃的解解乏。”
欧阳谦躬身谢恩,接过就下去了。
几位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您对他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几百两,这可是一个知府几年的俸禄。”
元臻淡然的笑笑:“银子给出去,下边人才肯踏踏实实为你办事。”
欧阳谦回去提了几袋吃的,元臻看着样数倒不少。
最后一把几人都打累了,元臻开局前就说道:“这是最后一把,打完无论输赢都不来了,都累了,打完这把吃饭去。”
几人都没意见,最后一把都押的比较大。元臻赢了,几人哀叫连连:“怎么这么背啊?最后一把输的回不去家了……”
“前面眼见着我们赢了,谁知道最后连本钱都输进去了……”
“简誉,前面的你不会是故意输给我们的吧?”孤时很不爽的道。
元臻撇着嘴笑:“运气好罢了,谁能想到你们全押上啊?”
元臻舒适的卧在椅子里,对欧阳谦道:“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大家都饿了。”
欧阳谦躬身一礼,抬脚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撤了牌桌,换上了饭桌。
回去路上很清幽,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元臻将分出来的一沓银票递给他,少说也有一万两:“你的。”
欧阳谦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来躬身答谢:“谢皇上赏赐。”
“交代你的事,办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赏。”
因为回到宫里已经很晚了,欧阳谦就没有去找曾庄容,待到翌日一大早他便前往温华苑了。竹香见他来了,急忙迎了上去:“你来了?娘娘一直记挂着你,你快进去吧。”
“筠姨醒了么?”欧阳谦往里望了望,竹香顺着他的眼神往里看了一眼,说道,“刚起,正梳妆打扮呢。”
“好。”欧阳谦走到门口敲门,“筠姨,我能进来吗?”
“谦儿?进来进来。”听到曾庄容的声音,欧阳谦推门而入,曾庄容快步迎了上去,摸着他的脸,关切的问道,“谦儿,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啊?孤时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去看你,却被御前侍卫给拦下了,皇上到底是为什么恼你?”
欧阳谦勉强笑笑:“他,大概是不信我了吧。”
“事情总要有个原因吧?你跟筠姨说清楚,皇上到底误会了你什么?至于他生这么大气,又一次贬黜了你?筠姨知道,他们说的,你勾结西麟,行为不端,都是莫须有的,我的谦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了,这是圈套。你是我的儿子,天塌下来,有筠姨给你顶着,只要你把委屈跟我说,我绝对不让你义父这么误会你。”
欧阳谦扬手抱住了曾庄容:“筠姨……”
曾庄容顺着他的后背:“诶,筠姨在这儿。”
欧阳谦的眼泪落到了她的发丝上:“其实,我想要的,不过就是这几句话而已。”
“筠姨知道,筠姨知道,谦儿不难过了。”
“筠姨,我没事,您别为我担心。”
曾庄容松开他,给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好,不担心,那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跟筠姨说,知道吗?”
“知道了,筠姨就是我的娘。”欧阳谦的脑袋抵在了曾庄容的膝盖上,曾庄容摸着他的后背,瘦骨嶙峋的,心疼的不行,“你身上连一点肉都没有……承明殿宫前,还有人拦着吗?”
“有。”
“皇上这是故意的,故意为了,不让我见到他吗?”
欧阳谦从腰中拿过一个钱袋,递到曾庄容手里:“皇上惦念着筠姨呢,托我给您送来点银子花,总数一万两,您点点。”
曾庄容不解的道:“怎么无缘无故的赏银子啊?我平时在这宫里也花不到什么钱。”
欧阳谦只是笑:“丈夫送妻子银子还需要为什么?您收下吧。”
曾庄容将钱袋放到梳妆桌上,而后拉着欧阳谦聊了很久的话都不肯放他走,还要留下他吃午饭,欧阳谦想着还要回承明殿,就拒绝了:“筠姨,我这次就不陪您吃饭了,等下次我再来看您。”
曾庄容依依不舍的看着欧阳谦离开了,竹香进去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听得她失落的说:“要是这深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就好了,我想什么时候去看谦儿就什么时候去,半年见不到一次面,我也没办法照顾他……”
竹香安慰道:“娘娘,就算不经常见到,他也念着娘娘呢,你们母子情分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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