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里的夜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这片积雨云下了一整天，但在傍晚时分停了，街上带着水洼和泥土的味道。这儿的白天并没有什么生气，但是到了晚上，那些街上的混混，穿着西装的混蛋，坐在办公室里的杀人犯，就都会走上大街。警察几乎从不在晚上巡逻，而且应聘警察的人也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都选择加入帮派。

费伦普斯的红烟夜总会再次亮起霓虹灯，照亮了整个街区。几辆车开着大灯驶过青石砖路，车灯的光飞快的扫过居民区。女孩们的笑声萦绕在大厅里，混合着曼妙的爵士乐。几个干瘦的家伙照常给了伯克一些钱，好让他们可以在门口贩卖可卡因。

停车区已经停不下任何一辆车了，敞篷车几乎紧挨着车门。

伯克在门口转悠着，不少他认识的人都会对他笑笑。

而他还是老样子，抹着发亮的油头，板着脸。如果说他在哪条人行道上走过，那人群一定是避开绕行的。

今晚的客人像往常一样多。红烟的女孩和烟酒都是出了名的贵，但是不乏一些没钱的混蛋也来找找乐子，因为这家夜总会的物超所值也同样出名。

一个上了年纪的家伙引起了伯克的注意，他穿着灰色的长风衣，带着一顶圆顶礼帽。光秃秃的脑袋，脖子后面的肉褶堆在衣领上。两眼几乎是挤在脸上的，嘴边还留着一圈不太整齐的胡子。

他径直走进大门，甩了点皱皱巴巴的钱给酒保换来一瓶威士忌。接着拿着那瓶酒又到台下看女孩们跳舞，大喊着：“扭起来！宝贝！”

像这种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会趁着酒劲摸几把女孩的大腿或者屁股。但终究还是会被揍一顿，接着丢进巷子的垃圾桶里。或者门口街边的水洼里。

但这家伙不同，他掏出一叠整齐的钞票了，捻出十张给了戴安娜。

而戴安娜则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去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她一阵厌恶，以至于想快点摆脱那双油腻的手。

男人脱了衣服，两手摸上戴安娜的肩膀。随后顺着后背摩挲，肥胖的手试图解开戴安娜的束胸内衣。

门被一脚踹开。

男人吓了一跳，准备转头，却被突来的拳头打在了左眼眶上，摔在墙角。

戴安娜不慌不忙的点了根烟。

“谢了，伯克，你简直救了我。”她挑起一条眉毛耸着肩说道。

“我付了钱！”男人说。

“当然，只不过今晚陪你的是我。”伯克说着，往手上套了个指虎。

他大步走上前，拎起男人又一拳正打在肚子上。男人的眼睛立刻爬上血丝，吐出一口苦涩的胃液。

“你想知道什么！”他说。

“你看，你来问我好过我问你不是吗？”

伯克整理了指虎。

“昨晚是你为劳伦特开车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还没落，又一拳打在男人的鼻梁上。

“啊！该死！该死的混蛋！”

“我可以这么干一整晚。我可有的是力气，我还特意为此，多吃了一点晚餐。”

男人捂着鼻子的指缝渗出鲜血。

“如果你不愿说，也可以。我有的是好玩的玩具。”

伯克走出去招招手，几个红烟的人走进来，几乎拖着他出了后门，在一条巷子里将他装进了那辆黑色老爷车的后备箱。

其中一个人递给了伯克一根烟。

“别用枪，就像往常那样，审问完，剁碎了掺进猪肉泥里。告诉肉食厂多送两百斤肉。”

两人点点头。

他接过烟，别在耳边。

车子的引擎轰鸣，拐过了远处的路口。

伯克看着车子远去，却丝毫没有放松。费伦约了布鲁斯家的人到这里聚会，而那群蠢货也答应了。这两家在影视业相互鼎力的家族，虽然表面上像合作伙伴，而真正到了远离视线的地方，他们则恨不得撕开对方的胸膛，掏出对方的心脏。

凯迪拉克从远处驶过来，开着恼人的远光灯，刺得伯克睁不开眼睛。

白色的车几乎挡住了整个大门。

伯克戴上帽子，准备为后座的人拉开车门，但是却被副驾驶打开的车门撞了出去。

他站稳了脚，看了看风衣上蹭满的灰尘。

“哦！抱歉，伯克先生！我没看到你站在那！”副驾驶的人走下来，他穿着灰色的俗气西装，一脸惹人厌烦的样子让伯克很不爽。

“没事，劳伦特先生。”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现在，请允许我！为我的哥哥打开车门！”他加重了语气。

后车门被打开，白色的烟雾从车里涌出来，随后一个披着白色大衣的男人迈出脚，他的年龄比劳伦特大许多。散在肩头的长发里夹着白色发丝。戴着白色的绒丝宽沿帽子，里面穿着同色背心，手里夹着雪茄。细长的眼睛深深藏在眼窝里。长鼻梁，脸上留着干燥而紧绷的皱纹。

他的眼神让伯克极为不舒服。

“您好，布朗尼先生。”伯克鞠躬。

“你是谁？”他沙哑的声音就像只年老的乌鸦。

“伯克。先生，我们见过。”

“我对跟班基本没有印象。”

他嘴角上扬，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楼。然后大步的迈了进去。

“自大的蠢货。”伯克小声咒骂了一句，远远的跟在后面。

跟在布朗尼身后的人没好气的推开女孩，和客人们，清出一条通往二楼的路。接着又为他打开了二楼的门。

这家伙干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吗？

“啊！布朗尼先生！劳伦特！”费伦站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布鲁斯的人在后面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很抱歉，费伦普斯先生。”他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搭着腿，说道：“我的父亲已经不方便出行了，所以请原谅他没法来这种地方！”布朗尼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贫民窟或者毒窟。

“这种地方？”费伦叹出一口气，死死咬住了嘴角的香烟。

“这种……”布朗尼挤着五官，从牙缝里说出几个字：“这种嘈杂的地方。”

劳伦在一旁捂着嘴嗤笑起来。

伯克已经看出了费伦的怒火。他坐在房间的最后一头，在布朗尼那群人的身后。依着单人沙发，右手摸进另一张沙发的后面，握住了那挺汤姆逊。

许久，没人愿意说话。

“呃！我能见一下那位高挑美丽的安吉小姐？”劳伦特冲着费伦挑了挑眉。

“请原谅，我弟弟特别喜欢您的明星。”

费伦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睁大眼睛盯着他。

“当然可以，他就在楼下。”费伦抿抿嘴：“女更衣室。”

“那我就先告辞了！自从上次跟安吉小姐合作之后，我就对他充满爱意……”劳伦脸上的微笑想让人一巴掌扇掉。并且费伦也是这样想。

“别啰嗦！赶紧滚！”布朗尼低声说道。

劳伦不再说话，快速的走了出去。

“我弟弟就喜欢跟那些下贱的妓女待在一起。”

“安吉是我的头牌!”费伦说道。

“我相信，您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个的吧！”

“显然不是。”

布朗尼摊摊手。

“您的弟弟，把我的宝贝带走，强迫他拍了一部片子。”

“嗯？我以为他是请过来的。”

“很遗憾，不是！”

“好像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被带过去的。”布朗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暂时没有，不过他打花了安吉的脸。”

“然后呢？”

“在他恢复前没法再拍任何一部片子了！”

“造成这种损失，谁都不愿意看到，但他自己就该明白，跟我们合作的风险。”

费伦火冒三丈，头皮发痒，身体里貌似有一股空气在不断的包裹着火焰。

“您把我叫过来，就为了一个男妓！”

“他！ 不是 ！男妓！”

费伦崩着脸。那可以称得上是恶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您跟我父亲一样大，我才这么尊重你，但您真是有些让人失望，费伦普斯先生。”

叮叮叮……

红色绒布桌上的黑色电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那么一会，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这部电话有声音。

费伦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老板，问到了，那司机承认了。”

“好的，我知道了。”费伦轻轻挂上电话。

眼神重新回到了正准备要走的布朗尼身上。

桌子被猛拍了一下，上面的笔和其他物件纷纷掉在地上，透色的酒杯被摔得粉碎。

“如果你敢走出去，我就一枪打烂你的腿！”

费伦咬牙说着，拎出了桌子下最大的一把霰弹枪。

布朗尼身后的人立刻掏出怀里的手枪指向费伦。

“把枪放下！”伯克一脚踢开沙发，端出了汤姆逊。

“坐回去！这事还没完！”

布朗尼是个有眼力的家伙。他不像街头那些混混，会为了一点可笑的面子跟你针锋相对。这也是为什么，布朗尼可以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好吧！费伦普斯先生！”他一屁股坐回去。

他的几个跟班依旧拿枪指着费伦和伯克。

“现在！您想怎么解决？”布朗尼说。

费伦也缓缓坐回去，手里的双筒猎枪架在桌子上，对着布朗尼。

“你最好让他们放下枪。”费伦也不是吃素的。他扳开枪的击锤。

“放下枪。”

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把枪乒乒乓乓的丢在地板上。

“这就对了。”

“您知道我不会因为一个男妓陪给你任何一点钱。”

“不，布朗尼！我不缺钱。”

布朗尼愣了几秒，眼睛看向枪口又看向费伦。

“显然我也没必要死在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对吗？”他说。

“这个倒是有待考虑。”

“你看，他回来了，而且只是些皮外伤。”

“是你的人把他绑过去! 布朗尼！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费伦捡起桌子旁一半的雪茄，咬在嘴里，又在枪管上划了根火柴，点燃。

嘴角的红色烟雾如同水般的质感。

“好吧！费伦！”

一丝懊恼穿过了布朗尼。

黑夜白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