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晚上八点整，何程昊把车稳稳停好在夏景霖家的楼下。

夏景霖有点困，但她强忍着困意跟他说一起拿行李。

她的箱子里其实还有两套他穿的脏套装，借着这个机会，她说：“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何程昊始终还是懂分寸的：“看情况吧，你爸妈同意我没关系。”

他抱着一箱橙子，夏景霖拎着行李箱，一步步上了楼。

整栋楼弥漫着一股做饭的香味。

夏景霖家的楼没有声控灯，只能按照每一层的楼梯口进行开灯。

夏景霖对他说：“你先等我一下。”

好在夏景霖家住在二楼，夏景霖按照开关把楼梯灯一一打开，接着又急匆匆下楼对他说：“你慢点，我们的灯有点暗。”

何程昊望了一眼一楼的梯子，他说：“好。”

昏暗的灯光下，何程昊倒是没什么问题，反倒是夏景霖。

她把自己的包一并放进了箱子里，所以箱子特别重。

何程昊上了几个楼梯就停下了，他努努嘴示意夏景霖：“你给我先上去。”

“那……”

“乖，你去帮我开门，我可以的。”

夏景霖跑了上去敲门：“爸，妈，双双回来了。”

门很快开了，开着门的夏志军腰间还系着围裙：“还好，刚好菜都热一遍了。”

夏景霖撑着门，给何程昊进来了。

何程昊喊了一声叔叔阿姨，把纸箱放下到厨房，不忘说：“这是给你们带的特产。小小意思，不要介意。”

冯丽静连忙递上一盒纸巾：“小何开车辛苦了，快进来吧！我们双双很难搞吧。”

何程昊表示没事，一切都很安全。

说到安全，夏景霖去书房找这几天爸爸看的报纸。

从30号到2号，哪怕是广告版都没有放过。

印刷版没找到就去网络版，发现没有这件事她才放心。

夏景霖想起了当时何程昊神秘的笑容，她想应该是找人帮忙压下来了。那个笑容，大概就是胜利处理好的结果。

她被他的默默付出而感动，她对他的回报却只想把自己往后余生好好照顾他。

冯丽静帮着女儿把箱子带回房间，夏志军摘下围裙示意何程昊洗手上桌吃饭。

一共四道菜，清炒芦笋，抱蛋肉沫豆腐，红烧茄子，以及豆干肉丝，外加一份冬瓜排骨汤。

夏景霖洗好手出来，发现就剩下她没有入座。

何程昊主动给她让座，冯丽静让她故意绕圈子去坐。

夏景霖低头吃着饭，眼圈红红的。

何程昊发现了，低头问她：“你眼圈怎么了？”

她摇摇头，示意他：“你吃那个豆干肉丝，这个和饭一起吃可好吃了。”

冯丽静也发现女儿眼圈红了，但她比何程昊发现的晚。

夏志军开始正式聊天。

“小何，你们这次去哪里玩了？”

“叔叔，我们去归绥了。”

夏志军颔首：“我知道归绥，就在咱们两城之间，那地方现在发展不错。”

冯丽静给女儿的盘子里夹菜，示意她多吃点。

“是，最近发展的挺好，那个橙子现在是归绥的特产。我们刚好去摘的，我也没带礼物给你们真的不好意思。”

冯丽静给何程昊夹了块茄子：“尝尝。”

“谢谢阿姨。”何程昊的脸色全程自然，“嗯，叔叔很会做，景霖做的跟您的很像。”

夏景霖不得不服他的淡然自如。

“小何真的会说话，回头整两杯不？”

“不用了叔叔，我要开车，开车就不喝了。”

冯丽静示意丈夫：“你看看你，每次都喝那么多，整天找代驾。”

夏志军笑着回应：“可我跟别人的代驾不一样。别人要钱，我免费的！”

冯丽静无语：“吃你的吧。别给他们带坏了！”

夏景霖笑了，接着对何程昊说：“吃豆干肉丝了吗？我看你没吃，吃一点。“

何程昊夹了一点吃了一口：“好吃。”

“快吃几口饭，更好吃。”

他乖乖听话：“嗯，好吃，下次做给我嘛。”

“那你回头要教我做美式早餐好不好？”

“好。”

夏志军用咳嗽轻轻地打断了他们：“小何，你家奶奶身体还好吧？上次只见了一回，也没好好说说话。”

何程昊颔首：“奶奶很好。奶奶身体不错，就是血压和血糖有点高，平日里也会运动，身体比我妹妹都强。”

夏景霖本来吃饭，被何程昊后面那一句直接笑着呛到了气管，半天都没咳停。

冯丽静一边给女儿倒水一边说：“慢点吃，我知道爸爸的菜比妈妈做的好吃。”

夏景霖知道那是妈妈缓解自己的尴尬。

喝完水，夏景霖又想去装汤。

还没等她去抓汤勺，何程昊已经把她的碗拿起来了。

他示意她坐下，接着询问她：“要多少？要汤料不？”

“三勺，多点冬瓜，四块排骨。”

何程昊给她装好，一边给她吹了吹：“有点烫，慢点喝。”

她颔首答谢，余光里看出父母对他的满意程度为满分。

吃完饭，何程昊主动要求去洗碗。

何程昊被夏志军请去了书房，因为他说冯丽静找何程昊。

书房被锁了门。全程他们聊了什么，夏家父女全程一概不知。

夏志军并没有让女儿洗碗，而是让她在一旁站着。

“双双，我觉得小何很好，你这几天出去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对于这些隐私，在夏家一直都不是敏感话题。所以面对这些问题，夏景霖总有别人没有的自信，甚至直接回答都是没问题的。

望着水龙头的水，配合着生姜洗洁精的味道，夏景霖愣住了。

他确实保护好自己了。

她在玩的那几天，他给她递热茶，偶尔半夜她清醒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大手不停地给她捂着肚子，摘橙子那一天早上，还拜托了学校食堂里的阿姨做了红糖鸡蛋给她吃，一边问她，肚子还疼不疼，有没有想去洗手间的冲动……

“双双？”

夏景霖左手握着刚刚的玻璃水杯，颔首回应。

“他对我很好。”

夏志军继续弄着洗洁精，把洗手台洗的很干净，接着说：“那就好。我看你最近还胖了不少，我想你营养应该跟上了。前阵子你妈妈还着急，到处找食谱，说要给你养一养，说什么女孩子太瘦了回头不容易受孕啥的。我说她真的想太多了，生孩子的事儿是你们俩人的事儿，我们管什么？还有，爸爸真的不提倡你一毕业就结婚怀孕，你最缺就是找工作赚经验。你这个研究项目很好，目前国内都很缺，我希望你能好好明白就业。结婚可以结，但是就……你懂我意思吧。男人拖一拖不要紧，女孩子的话最重要得有工作，有了工作经验，之后你再怀孕生子脱节回归，也能有底气啊。爸爸这样说，你觉得对不对？我和你妈妈一致觉得，你一定要有自己的工作。像小何那样的家庭，换做别的父母肯定让女儿在家做少奶奶。但是我个人觉得，你一定要有自己的工作，全职主妇这种东西是不可取的。不仅跟社会长时间脱节，而且把自己的情绪也变得不好。”

夏景霖明白爸爸的意思，她接着说：“爸，您喜欢他吗？”

夏志军甩干手，起身蹲下去身取出几个刚刚拿来的橙子：“爸爸喜欢没有用，你要喜欢。我觉得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很低调谦逊……”说到这，夏志军指了指楼下的车：“特斯拉是他的吧？”

“嗯。”

“你看，他全程穿的都不是那么名贵，但他的散发的那种礼貌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可以见得，他奶奶把他教育的很好，话说他爸妈……你知道了什么没有？”

夏景霖低下头：“嗯，他爸妈去世了。”

“诶，这么好的孩子，爸妈和奶奶的教育密不可分。你要知道，结婚这种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今天只是跟他聊了几句，我觉得他没有丝毫的慌张和害怕。我在银行见太多的人了，这样的人其实很少，他那种气场一看就是真诚的。有的时候伪装和真诚是装不出来的，有的人费尽心思搞人设把自己变得更好。可有些人呢，他根本不需要装，他就是能很自然。你看人就要看他对家人的态度，如果他对你好，那是假的。你要看他对家人好不好，家人对他好不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书房门开了，夏志军也把橙子弄好，他插了四根牙签，示意她：“端到客厅去，我们一起吃。”

夏景霖抱了抱爸爸：“爸爸……我有您和妈妈，真好。”

夏志军笑道：“你是我们的女儿，不爱你爱谁啊？爸爸妈妈最怕你不高兴，现在不也多了很多家人陪你嘛？”

夏志军抬抬下巴示意何程昊，低声对女儿说：“去吧，我再把这收尾一下。”

来到客厅，夏景霖坐在妈妈身边，给妈妈递了一块橙子。

冯丽静尝了一口：“好甜啊。是你们今天摘的么？”

夏景霖笑着说：“是呀妈妈，喜欢吗？”

冯丽静见何程昊没动，示意他：“程昊，吃吧。”

见长辈允许，何程昊就开始动了：“谢谢阿姨。”

“谢谢你才是，带我们双双去摘橙子，那么甜。”

冯丽静小声示意女儿：“别坐你爸爸的位置。”

夏景霖开始对妈妈撒娇：“妈……”

冯丽静示意左边：“去，挨你心上人坐，我要跟我心上人坐。”

夏志军走了过来，冯丽静就开始戳女儿了。

夏景霖收起娇气，坐到何程昊身边。

何程昊拿着一个新的牙签插了一块橙子给她：“吃不？”

夏景霖不想吃，她双手趴在他的肩膀上：“你今晚不走好不好？”

何程昊一脸尴尬：“我……你……确定吗？”

夏景霖示意爸妈，爸妈双双扶额，像是在说：【多大了，自己做主行不行？】

何程昊怎么也算是客人，他肯定也不会主动去问的。

夏景霖抱住何程昊，继续说：“爸，妈，咱们今天……让程昊不走行不？”

夏志军装作没听见，冯丽静说：“书房沙发床放下来就行。”

很明显，这老两口故意的。

吃完水果，何程昊帮着收拾，顺带问了一句夏志军：“叔叔，你们这附近有灯泡卖么？”

“有，但是小卖部这个时间快关门了。”

“那你们家有吗？”

“有的，你要多少？”

“最起码十个吧。”

夏志军好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书房下面的柜子。”

“谢谢叔叔。”

见到何程昊回了女儿房间，夏志军无奈笑着说：“傻小子，还想着做好事不留名，这事儿你去做还嫩着呢。”

何程昊这一晚就住在夏家了。

夏景霖的房间设置全都是木质的。两旁是小熊窗帘，窗户下有一木质大床，左边衣柜右边木质书架书柜一体。书桌后面又是一个书柜，和衣柜并排。

何程昊发现她的藏书真的很多。有些很明显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出版作品，每一本都紧紧挨着，整整齐齐排列在书柜里。

夏景霖洗完澡入屋，还顺便跟他说：“我把你脏衣服拿去洗了，你去洗一下吧。”

她给他递来一套睡衣：“这是我爸爸的，你将就着穿，可能会有一点小。”

何程昊去洗澡了，夏景霖把窗帘拉上，房间只有一处台灯下的暗光。

何程昊洗得很快，只是简单用了一些沐浴液。

他洗完澡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书房已经有了一个被褥和枕头，显然是真的给他准备的。

他腰不好，睡这个硬邦邦的床显然是帮助了他。

但他又舍不得跟她分开。

这时书房门开了，夏景霖抱着被子和枕头来了。

“我陪你睡书房。我听说了……腰不好的人，要睡硬的才好。”

他把她拉到一边：“不用这么迁就我的，你那个房间舒服。”

“你难得留在这，我想陪陪你，我想你明天肯定一大早离开回去上班了。”

何程昊抱着她的腰间亲吻她：“我吃完早餐再走。”

夏景霖笑着说：“那你愿意让我陪你么？”

何程昊回应：“好吧，你来吧。但这里真的太硬了！”

他们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何程昊看着书桌上自己拿出的电灯泡，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调了个六点半的闹钟。

他想，夏景霖应该不会起那么早的。

他们把枕头和被子一一放好，开始躺在床上。

虽然是用两张被子，但他们很快就腻到了一张被子里。

一会儿用他的，一会儿钻她的。

最后，他们抱着彼此，半天也没睡着。

夏景霖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胸前，他不由地摸了摸。

她的头发有很好闻的花香，他一嗅就能让自己心旷神怡。

书房的窗帘很厚，他们关了灯，整个房间全都是黑暗。

他轻轻地把她压在下面，问她：“我这样躺行不？”

“这不应该我问你吗？你腰不好。”

“但我活儿好。”

夏景霖拍了他一下：“闭嘴，这里是我家。”

在黑暗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何程昊又觉得什么都看到了。

“放假过后是不是得把毕业论文准备了？”

“我写好了。我们回头去答辩，毕业典礼是六月，你会来的吧？”

“当然，旻旻也六月毕业，我奶奶也会去。”

“我那份课件……现在怎么样了？”

“销量不错，反响也很好。苏菲把这个拿去做课件技术比赛了，大概七月份出结果吧。”

夏景霖抱住他的脖子：“我能帮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何程昊重重的身体把她压的喘不过气，她低声地吟了一声。

“叫啊。”

“有病啊！”

“再叫一次。”

“神经啊你。”

她又大口呼吸着，喘了一口气。

她们十指紧扣，显然让她透不过气。

“你是不是这次也胖了？”

何程昊闭着眼，点点头。

夏景霖轻轻地把他抱紧，他的头发刺刺地扎入她的脖子让她发痒。

“再叫一下给我听呗？”

“你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你不叫我挠你了。”

夏景霖乖乖地吟了一声。

吟声很小，何程昊的软物稍稍在裤子里动了动。

“睡吧。”

“那你回头到你叫。”

“好！”

何程昊回到自己枕头上，微微地把窗帘拉开了一半露出了纱窗窗帘。

外面因为路灯显得很亮，所以夏景霖下意识地把脸对着墙。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之前说过她怕暗。

何程昊紧紧地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牢牢地抱住她的小腹。

“景霖……”

“嗯？”

他的大手摸着她的小腹：“这几天还疼吗？”

“好多了。”

“我给你揉揉吧？”

“不用啦，你睡吧，手会酸的。”

“没事。”

他的手很轻柔，硬是把她揉睡着了。

见她的呼吸声平缓，他又低头亲着她，不忘帮她掖好被子。

他来到自己那边侧躺，跟她背靠背。

他并没有立刻睡着，而是想着和冯丽静的对话。

【我听说了，陈尉要出狱了对吗？】

【是的阿姨，大概国庆节。】

【他可真的阴魂不散！】

【对了阿姨，我有个事儿请您帮忙。】

【你说。】

【我们现在有个计划，希望有您协助。想着您是犯罪嫌疑人专业律师，我想着这件事一定是需要您的。】

他把计划群打开，打开其中一份文件交给冯丽静。

【这是我们的一个群，里面都是自己人，我们现在缺一个律师。虽然说律师楼肯定可以使用，但我想您是景霖的母亲，平时肯定最了解她。我希望您在场，我家这边也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我会找一个跟您互相配合。我们主要是能让陈尉一一入套，用合理合法的方式让他入局，使其无期徒刑，这样他出不来了，景霖就能安稳过日子了。】

冯丽静看着眼前的小伙，除了感恩就是感谢。

【谢谢小何，你对我们女儿做的一切，我们无以为报。】

【我不求回报，我只愿意让她开心，好好活着。这样的言语暴力，她这样的精神，我觉得她能坚持这么久，真的很不容易。】

一般人肯定会说把女儿嫁给我，然而何程昊一句也没有讲。

他全程都是不慌不乱，冷静又淡定。

想到这，何程昊感觉自己的腰间多了一股力量。

“嗯……”

身后有个声音，像是在呓语。

“嗯……何程昊，我爱你。”

他慢慢转过身去把她一把拥在怀里。

闻着她头发的发丝，他们紧紧地拥抱。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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