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屋里,宝姐拿着烫伤膏走过来401。
“阿昆怎么又下狠手了?”
宝姐穿着白色真丝睡裙,挽着发,全程无语看着陈尉。
方宁发抖的掀开陈尉的衬衣,几个烟烫十分明显。
方宁毕竟是个男人,做事十分粗糙。
宝姐无语,抢下烫伤膏,就着棉签小心地给陈尉擦。
”诶哟,你长得这么白,这些烫的应该好不了吧。”
陈尉一声不吭。
“我说小弟弟,你以后不要随便惹阿昆。阿昆这个人就是较真一点,其实人很好的,你这一次真的过分了。”
宝姐所说的过分不是收钱,而是死倔。
方宁询问:“宝姐,昆哥他怎么样了?”
宝姐叹气:“还能怎么样?睡着呢。”
宝姐一条腿跪在床上,仔细看着陈尉的伤。
她发现陈尉不只有两个烟烫,还有大大小小的旧伤。
“这是怎么回事?”
宝姐指着脾下一处:“你以前入过监狱?”
陈尉点点头:“是。”
“因为什么?不方便讲就算了。”
陈尉回复:“私闯民宅。”
虽然宝姐十分白皙美丽,却唯独胸部下垂的如同熟透的马路芒果树上的烂芒果一样,全然没有一点欲望。
陈尉问:“宝姐在哪高就?”
宝姐答:“青云按摩店。”
陈尉冷言一句:“昆哥的审美也就那样吧。”
宝姐回复:“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方宁拍了一下陈尉:“别得罪宝姐。以后你犯错,宝姐床上跟昆哥求情,兴许你还能活命呢。”
“于宝翠,你去哪了?”
周昆显然是睡醒了,开始挠着自己的褶皱四处找爱人。
宝姐把药膏交给方宁,自己搓了搓手就走了。
宝姐离开后,陈尉这才说:“这点货色,还不如夏景霖。”
“你能不能知恩图报?”方宁说,“宝姐多少还第一时间给你疗伤诶。”
陈尉点了一根烟,接着说:“周昆这人有病吧,往我身上烫。”
方宁把药膏扔给他:“你还知道他有病?你是一点也没想过自己对不对?”
陈尉不懂方宁的意思,接着说:“现在是两个,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等着我呢。”
见陈尉丝毫没想起来任何记忆,方宁在不停地叹气。
“我先睡了,明天我带你去收钱。”
“好。”
方宁离开后,陈尉起身去客厅喝水。
出租屋实在太闷,陈尉决定去楼道抽烟。
他拿着周昆送自己的利群烟,将其点着火。
左边是方宁的呼噜声,右边是周昆和宝姐的磨枪。
唯独他,他想着夏景霖。
那个爱笑,那个美好,那个美丽的夏景霖。
他掏出手机,看着139的电话号码。
他叼着香烟,一边握着手机,一边用拇指抚摸眼前的熟悉。
他的通讯录只有三个电话。
周昆、方宁、夏景霖。
夏景霖是第一位,备注的是【阿霖】。
今天的黑夜,没有丝毫月亮,只有滚滚的黑云层和大风。
“您好,请问您是?”
陈尉反应过来,发现他按了夏景霖的电话。
他对着耳朵听,牙齿打着牙祭。
“您好?”
“对不起,请问你是小陈吗?”
“哦,对不起呀这位先生,我姓夏。”
“不好意思,我找错了。”
大概是风太大,加上他抽烟有一口痰堵住自己,对方并没有听清自己的声音。
“哦,没事的先生。”
电话那一头,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该睡了。】
【嗯,就来,有个电话。】
【这么晚了,你老板还给你打电话啊?】
【不是我的老板,是个打错的。】
陈尉终于认出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是说‘借你吉言’,说是要给她买新奥尔良烤鸡腿堡的男人。
“不好意思夏小姐,我打错电话了,打扰到你。”
电话那一头依旧是熟悉的冷静:“嗯没事的。现在很晚了,就祝你晚安吧。”
“晚安。”
电话挂断了。
整个电话通话记录75秒。
一年了,她像是变了,又好像没变。
右边的磨枪声更剧烈了,陈尉只好把烟抽完掐灭准备回屋。
因为利群烟很贵,所以他每次都抽到尽头才停下来。
因为利群烟很贵,平时非不得已他才抽。
他在楼下买了很多万宝路,但始终得不到缓解。
走廊的窗台上的易拉罐里都是他的烟头。
猛风一吹,险些差点把他的易拉罐吹下楼。
他把易拉罐放入楼道里的弃置的花盆里,尽量不被任何人知晓。
这一天的黑夜,像是格外漫长。
陈尉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八点,他就被方宁叫起来。
他才睡了三个小时,显然完全不够。
陈尉半睁开了一只眼:“再让我睡一个小会儿。”
方宁看着表:“最多给你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就四十分钟,应该是够的。
陈尉又睡了过去。
然而大脑作祟,在半小时后把他弄起来了。
陈尉用剩下的十分钟简单洗了个澡,接着用沐浴露搓了搓。
他简单洗漱后,啃着面包跟方宁下去收账。
“今天我们去哪?”
“科技园那边有一家维尔科技公司,里面有个人叫王涛,他欠了十二万,我们去催一催。”
啃完面包,他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万宝路抽了一根。
他一边护着火,一边说:“什么原因欠了我们?”
“他老妈化疗,这是第一期,我们先让他还两万。”
陈尉紧紧跟随方宁的脚步,双手插兜走进科技园。
说是科技园,其实一点也不像科技园。
两个写字楼高高挺立,陈尉大概数了数,像是一个三十五层一个二十层。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等电梯的高峰。
一批刚上电梯,现在最大的电梯又有一批在前面等。
陈尉突然愣住在了原地。
即便一年没见,他依旧能认出她的背影。
她身穿白色长袖衬衫,衬衫衫尾束进了黑色的伞裙里,搭配着一双极为优雅的黑色平底鞋。鞋面还有白色,像是隐隐地带着钻。她的左肩还有挎着一个棕色的托特包,双手捧着一部轻薄的手提电脑。
电梯叮了一下响,门开了。
十个人涌入电梯,包括了她和他们。
他们站在她的左前方,而她站在最里面,不忘对左前面的陈尉说:“前面的,能麻烦按一下27楼好吗?谢谢。”
陈尉低头问方宁:“我们几楼?”
方宁答:“25。”
陈尉刚要回答,一个站在陈尉一旁的女人回应:“帮你按啦!”
只听到一声响亮的‘谢谢’之后,电梯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
随着电梯的人随着上升楼层一一散去,眨眼电梯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到了25层的时候,方宁示意陈尉。
陈尉嗯了一声,随后走了出去。
他随着电梯门合上而转头看她,而她碰巧低头看鞋子。
电梯门最后还是慢慢关上了。
陈尉跟在方宁后面,仔细观察着周围。
方宁带着他直接入了左边,对前台直接说:“王涛呢?”
这句话虽短,但语气冷静不带温度。
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两位大汉,前台发抖着说:“在里面,两位……位直……直接进去吧。”
方宁收起耐心,装着脾气:“王涛,王涛哪里去了?”
只见工位上一个大概头发乌黑的男人走过来,手也在不停地颤抖,身穿格子衫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他模样长得还算板正,看着有三十岁左右,但看着他俩,却极为害怕和不安。
“王涛,时间到了。”
方宁双手插兜,手从兜里叼着一根烟,睨看着王涛。
王涛颤抖着拿出支票说:“我只有一万。”
“一万?说好了两万呢?”
“没……没了,我已经预支我两个月工资了!”
方宁一拍旁边的空工位:“你哄狗呢?”
陈尉全程无言,看着王涛发抖的模样想起了夏景霖。
办公室因为方宁的怒斥显得更加寂静无声。
陈尉说:“我去趟洗手间。”
方宁颔首:“去吧,去完直接去一楼等我。”
陈尉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上完洗手间,陈尉看着镜子前的自己。
苍白无力,不带丝毫血色,下面的褶皱软趴趴。
他掬水洗了好几次脸,用力拍了拍,这才勉强红润了些。
这一年的监狱生活,显然把他弄得七荤八素。
他瘦了,软了,性格倒还是那般桀骜不驯。
只是这股桀骜不驯,在夏景霖身上再也无法使用了。
如今她飞远了,只留下他一人独自承受。
她凭什么抛下自己?
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为什么跟自己在一起不会笑?
明明自己对她那么好。
………
今天,其实算夏景霖最后一天线下上班。
她前几天刚拿了offer,要和何程昊买元旦节的机票飞往美国。
夏景霖简单地工作总结给了谭家兄弟,谭家兄弟又把任务分配给她。并告诉她到时候一个月两周开会,到时候在线开会就好,时差以她那边时差为主,工作一个月两份,到期完成就行。
“小夏,你要是飞美国了,记得去纽约吃过桥米线。”
谭建华翘着二郎腿,一边用手提电脑去看她做的课程。
“过桥米线?”夏景霖尴尬地笑笑,“好吃吗?”
谭建华颔首:“好吃的,就在N大旁边,叫云之南。”
“嗯,我知道了。”
说到这,夏景霖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昨天很晚睡吗?”
谭建华走入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找东西。
她昨天确实很晚睡。
有个打错的电话不说,还跟何程昊聊了一个大天。
何程昊自己就是董事长,什么时候上班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夏景霖不是,她可是员工,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昨晚她一点都没动,全都是何程昊一个人的独角戏。
“干嘛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明天上班,你别整了。”
夏景霖困的不行。
无奈之下,何程昊也就以十分钟结束了聊天。
最后的最后,何程昊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睡稳。
今天上班的时候何程昊送她的。
她全程犯困,他却极为精神。
“小夏,适当运动,不要总躺着。”
谭建华话里有话,显然是提醒夏景霖注意身体。
“嗯,我已经每天晚上都在小区里打羽毛球啦!”
“到了美国更要注意身体了,他们垃圾食品太多了。”
“谢谢谭董。”
谭建华拿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来:“这是我们集体送给你的出国礼物。”
夏景霖看着这个盒子,有点不太敢收。
“收下吧,两年后回来又是一条好汉了。”
夏景霖收下后,回到了工位。
她首先把礼物放在一边,接着开始交接。
简单交接完,她又开始上网把相关内容进行上传。
手机里的陌生电话,她也开始了大清理。
所幸不是很多,很快就删完了。
“小夏,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对自己说话的是成静。
成静比自己早入职,成静的工位位置也刚好在夏景霖旁边,所以她俩彼此都惊讶着这个巧合。
“好啊,去休息室吧。”
因为最后一天上班,所以夏景霖很悠闲。
成静的工作效率高,她的工作也是完成了七七八八的。
周围那么忙碌,唯独她俩的空闲成为两个反差。
成静泡了两杯咖啡入杯,一个加了糖,一个没加。
加糖那一份成静给了夏景霖,说是她得补充些糖分。
搅拌着眼前的咖啡,夏景霖在发呆。
“对了,一些学校的注意事项我发你邮箱了。”
夏景霖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接着低头说:“谢谢。”
“想什么呢?”
成静一杯咖啡已经喝完,夏景霖还在慢慢喝。
成静又从饮水机那边接水,装了满满一杯回来。
“我在想未来两年,我能不能撑下去。”
夏景霖的语句言简意赅,好像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成静道:“肯定可以啊。”
夏景霖撑着下巴说:“我感觉他们学院的设置跟我现在的学校差不多。”
成静以为她在焦虑,笑着说:“这有什么的,没关系。有的时候就当体验过程了,其实不就是段经历嘛。”
是啊,不就是个经历嘛。
夏景霖的心里只是把这段经历总结成了对陈尉的逃避。
昨晚之所以没睡好,还有一部分原因梦到了以前的那些事。
她虽然没有哭,但她心情依旧害怕。
夏景霖把纸杯紧紧地握住,开始思考。
“小夏,南城的冬天是怎么样的?”
夏景霖倒是被问住了。
“认识你有段时间了,你原来不是南城本地人吗?”
成静摇摇头:“我其实是归绥人。”
“这里的冬天我不好说,记得最热的一年是18度。”
“我听我家里人说,这里冬天不稳定,是吗?”
夏景霖知道,那是成静跟她找话题聊。
夏景霖用右手捂着胸口:“能不能帮我倒杯水?谢谢!“
成静看到她脸色瞬变:“怎么了?”
夏景霖每逢紧张,她都会这样。
“我想喝水。但……”
成静懂了,把水递给她。
就在刚刚电梯里,她就见到那个背影。
虽然熟悉,但一年未见,她依旧害怕又紧张。
人面临害怕的东西最是恐惧,面对人也一样。有的时候,她真想认为那些情况是人有相似,毕竟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她真希望自己是真的看错了,可是按照时间来看,他应该是时候出来了。
即使她跟何程昊说自己不再害怕,但真的遇见了,是个人都得防着。
不过这一次,倒是多了七分薄凉和三分善良。
她依旧相信,只要保持底面善良,即使再多的薄凉也能支撑自己继续前进。
……
陈尉没有去一楼等方宁,而是折返回去。
王涛和方宁那边还在僵持着,周围人看着他们仨,显然格格不入。
陈尉这一次说话了:“你这点工资都没有吗?”
王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尉:“我是月光族。”
王涛确实是月光族,这一点方宁懒得知道。
“王涛,就算是月光族,哪怕是一块钱,你也要还。”
“宁哥……”王涛犹豫不定,“我总不能去借高利贷吧。”
方宁双手揣兜,挤出六个字:“昆哥待你不薄。”
王涛说:“我知道昆哥待我好,但是这钱我月光族,还不上。”
陈尉插嘴问了一句:“你平时除了给你老妈治病,还用来买什么,导致月光族?”
王涛支支吾吾,如同挤最后一坨颜料一样:“买游戏碟。”
一个上好的游戏碟要近300,至于王涛买多少那是他的事。
他穿着格子衬衣配牛仔裤,显然是省吃俭用用在了游戏里。
最后方宁不愿拖太久,王涛又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本月要买的游戏碟钱拿出800交给方宁。
“那你下个月连本带利给我。”方宁把烟架在耳朵上,“剩下我先帮你垫,当然你别想欠太久,到时候就不是利滚利那么简单了。你也知道,昆哥是唯一一个不会利滚利的……”
王涛用拇指蹭了蹭鼻子:“当初找昆哥借钱,也是因为他不会利滚利。”
陈尉无语,他没想过方宁是这样收钱的。
收完钱,方宁和陈尉下了电梯准备走。
“去哪?”
“去找周昆。”
“咱们就收了这点钱去找周昆吗?”
“你还说我?看错了小数点,我想你也不会这样。”
“他肯定在害我。”
“这倒不觉得,周昆不会害员工,他对员工很好。他这样对你,估计也是对你的赏识。”方宁说到这,摊开一只手的手掌,“我以前也被他烫过。”
方宁的手掌略白,中间茧子下的圆痕十分明显。
“之后呢?周昆对你好吗?”
“挺好的,周昆对我跟亲兄弟一样。”
陈尉点上一根烟,一边还甩了甩火柴:“你别太单纯了。像周昆那种人,能有什么心,都是酒池肉林的烂白菜而已。”
方宁是不是单纯的人,陈尉其实很清楚。
俩人是一条烟的过命交情,陈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方宁拿出一个透明袋,问他:“要不要?”
陈尉问:“你吸这个?”
方宁没有否认。
陈尉笑着说:“早些年不都说禁止了么?”
方宁说:“我一直都在吸这个。”
陈尉说:“这哪里有烟好抽。”
陈尉早年吸食过,但分量不多。在他认识夏景霖之后,这个玩意儿像是一股魔力一样离开他了,他也没有瘾了。反而最后用烟替代了,最后越抽越凶。
望着瘦弱的方宁,陈尉说:“你迟早被这个整死。”
陈尉吹着烟,一边吹着好几个烟圈。
方宁笑着说:“我最起码不是月光族,我每个月都有余额。”
方宁跟陈尉一样,有亲人等于没亲人,但他比陈尉会省钱。
烟烬了。
“走吧方宁。”
“去哪?”
方宁吸了一口粉末,淡淡地朝着天浅笑一声。
得,上头了。
陈尉把方宁拉到一旁大树底下,让他好好吸食。
“……”
借着吸食的功夫,陈尉又把一根烟点上了。
两个男人,蹲在大树下,一起看着那两幢高楼。
方宁说:“你说在这里面上班的小姐,是不是都前凸后翘?”
陈尉冷笑:“哪里有夏景霖好看。”
“夏景霖,夏景霖,你就知道夏景霖。知道夏景霖好看,你还这般欺负她,不讲理。”
“就是不讲理怎么了。”
方宁不再作声,低头继续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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